第四章 拉扯

　　万家庄在十里八乡属于比较小的村落，紧挨着山脚下。
　　中午家家户户做饭升腾起炊烟袅袅，廖渔舟坐在狭小院落里手里拿着麻绳出神。
　　说实话，在十八岁以前她对农村生活没有什么概念。毕竟出身书香门第，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平日里工作又比较忙，自己从小就生活在省城没有离开过。
　　世事难料，就连饱读诗书的父母亲都难以理解。
　　但他们送自己下乡插队时一直叮嘱不论什么时候都别忘记学习，读书明智辨是非，哪怕将来不能回省城要留在乡下，也要多读书多学习做个有用的人。
　　可现在……
　　她叹了口气把没搓好的麻绳放下，远远的看见吴主任带着猥琐笑容走过来，廖渔舟心里顿时一哆嗦。
　　从自己被分配到万家庄，就被他盯上了。
　　刚开始还收敛点，只是偶尔开个玩笑或者借权利把自己分配帮他干点活儿；后来就开始调戏甚至还想动手动脚，好在自己没那么笨每次都能侥幸躲过。
　　要再找不到合适的人嫁了，廖渔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躲过吴主任的魔爪。
　　毕竟这里是偏僻乡下，村子里的人都很团结，而吴主任外婆家就是万家庄的又有实权在握，自己一个无亲无故没背景靠山的小姑娘，不可能斗得过他……
　　眼看着吴主任越来越近，都拐进巷子里来了，廖渔舟一颗心扑通通直跳。
　　她必须要马上想出正当理由来躲避对方，否则借住的老太太又想帮吴主任撮合这门亲事，拖得时间长对方显然已经没什么耐心了，说不定他会趁机霸王硬上弓！
　　就在廖渔舟心里七上八下想办法自救的时候，突然从远处传来李田田熟悉的声音，“渔舟？渔舟你吃饭了没？”
　　“没呐！”听到好朋友的声音，她提起的心顿时放下来，急忙起身迎上去，“田田，来我这儿坐坐吧。”
　　朴实憨厚的汉子推着独轮车，李田田坐在上面抱着孩子远远冲她挥挥手，“你快过来，我有急事儿跟你说！”
　　秃顶主任吴建德听见她俩对话，一张脸顿时拉下来。
　　上午给廖渔舟借住的老太太拿了二斤米，说的好好的，今儿晌午故意做饭晚一点让小姑娘在家里没事可做，自己上门聊聊天探探口风。
　　要小丫头再不知好歹，干脆就趁着中午老乡们都休息直接把生米做成熟饭。到时候还能反打一杷给她扣上个不愿意劳动勾引领导想得便宜的帽子，逼她点头嫁给自己当老婆。
　　本来还想浪漫点来个自由恋爱，如今看来必须得来硬的！
　　吴建德就不信了，一个黄毛丫头到了自己地盘上还能得不了手？
　　谁承想刚处理完夏种的事儿，还没进院门呢，该死的李田田就过来了。
　　这小妮子是同一批下来分配在核桃沟的知青，插队不到半年就嫁了人现在生了娃娃也不安分，一天天的到处跑农活儿也不好好干。
　　只不过嫁了男人她的户口落到核桃沟，就算是庄稼人不归上面管了，只要家里人没意见她就算在家挺尸都没人能管得着。
　　“吴主任中午好！”廖渔舟一路小跑从院子里出来，路过的时候还挑不出半点礼数的打了个招呼，吴建德只能挤出个笑容点点头，假装自己不是来找她的。
　　她一直跑到李田田夫妻俩身边，边喘粗气边抚胸口，压低声音道：“幸好你们来了，真是救了我一命啊！
　　那个何永强到底怎么样？你打听到了吗？我这儿拖不住了，但凡是个老实本分不残疾的就行，要不然我……”
　　廖渔舟满眼期待看着好朋友。
　　“渔舟，刚才我跟牛哥商量了一下，就算你要相亲结婚也得有几天准备时间呢。总这么躲着也不是个事儿，我们能来打断他一次两次，就怕夜长梦多他不讲武德干出不要脸的事情来，咱们女孩子的清白没了可就完了！”
　　李田田拉着她的手耐心道：“牛哥说让你先到我家来住几天。
　　一来能缓解你现在的处境；
　　二来结婚可是一辈子的大事，绝不能马虎，咱可别着急！”
　　廖渔舟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看来媒婆夸得天花乱坠是夸大其词了，何永强本人应该不怎么样，否则以田田的急性子早就恭喜自己逃离苦海了。
　　“能行吗？”她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小声问道：“我现在跟你可不一样，不是自由身。去哪里工作做什么都需要听上面安排……”
　　张铁牛挠挠头发憨厚笑道：“俺大伯跟万家庄支书关系可好了，俺就跟他说田田身子不好自己带娃儿又太累，需要好朋友帮忙。只要他去跟万家庄支书说，他们肯定会放人的。”
　　“牛哥说行就肯定行！”李田田把孩子递给丈夫，拽着她的手往借住的老太太家走，“我陪你去收拾一下东西，只拿现用要紧的，剩下那些哪怕撇下不要了呢，什么都没你的终身大事重要！”
　　寡居老太太还正按照吴建德的叮嘱慢条斯理做饭呢，听说小丫头要跟李田田走，吓得急忙拽她，“可不能啊姑娘，你是吴主任亲自交到我手上的，要是出了差错怎么办？不行，你不能走，我得叫吴主任过来！”
　　李田田早就对晚上暗搓搓放吴建德进来的老太太不满了，见状直接上手把她拽开，“一边去！我们可是拥有独立人格人权的自由人，又不是什么劳改犯，天大地大想去哪就去哪，凭什么让你们当贼一样看着？”
　　“哎哟喂！打人了呀！”老太太顺势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哭嚎起来，“城里人欺负孤寡老人啦……快来人呀！”
　　正值中午时分，村子里大多数人都吃了饭在歇午觉。
　　小院里这么一吵闹显得分外刺耳。
　　吴建德贼心不死还在周围转悠想等李田田走了找机会上手，听见寡妇老太太叫嚷急忙往小院跑过去。
　　“你们干嘛呢这是？”邻居已经围在门口瞧热闹了，吴建德拨开堵着门的老乡挤过去，背着手拿出官腔冷着脸问道：“怎么回事？廖渔舟你说，你作为新时代的思想先进年轻人难道连最基本的尊老爱幼都不懂吗？
　　你住在万奶奶家，她怠慢你了没有？
　　一把年纪了天天给你做饭张罗东张罗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怎么能推搡她呢？”
　　李田田一挺胸脯站出来，“我们可没人推搡她，是她自己要坐在地上哭嚎讹人的。吴主任我问你，当初我们知青下乡来是咋说的呀？
　　农村广阔天地，一定大有作为！
　　我们是撸起袖子来劳动的，不是来坐牢给人当小老婆的，我们是独立的人是自由的人。我不过是来邀请好朋友去家里住一阵子，让她帮忙带带孩子搭把手，这不也是劳动吗？
　　只是暂住老太太家里，上面每个月还给她单独发粮发钱呐，她凭啥不肯放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