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

乱舞2010

第一章:迷路
夜,越来越深,浓云遮住了月亮,几点路灯死寂般的照着漆黑的街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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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无声 by 乱舞2010

2018-5-28 06:01

第一章:迷路
  夜,越来越深,浓云遮住了月亮,几点路灯死寂般的照着漆黑的街面,街上冷冷清清,透着说不出的寒意。
  吴真像迷路的羔羊,焦急的在街面上穿梭,他迷路了,可是,这条路,他原本是再熟悉不过了,熟悉到纵然闭着眼睛,也可以行走自如。
  然而,现在,他竟然迷路了。
  夜里的风吹起了地上的落叶飞尘,路灯清冷的光很快也被尘雾遮盖,一切朦朦胧胧起来。吴真仿若在迷宫中奔走,在黑暗中乱窜,不久便满身大汗。
  吴真害怕了,他想张嘴呼救,或者,不是呼救,他只想张嘴大声的吼叫,他的心里充满着恐惧和迷惘,这两种情绪像套在脖子上的绞绳,不断的收紧。
  窒息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可怖!
  所以,他要吼,他要叫,他需要宣泄,可是,他喊不出来,仿若一个极想讲话的人,却被人灌了哑药。
  心中有苦,却无法述说,是一种怎样的痛苦?
  风停了下来,尘雾慢慢消散,路灯清冷的光又跃入吴真的眼瞳,真好,有光的感觉,是这样的让人感到踏实。
  一个红色的身影拐过了街角,
  是舒紫媛!
  吴真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希望。
  “紫媛,紫媛。”吴真极力想呼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吴真急忙追了上去,他也拐过了街角,他觉得自己跑的飞快,可是,红色的身影骑着单车,却已到了路的尽头。
  吴真奋力直追,然而,红影只是若即若离,任凭吴真拼尽了力气,竟然追不上她。
  一阵阵迷雾穿街过巷,倾刻掩盖了一切,路灯,忽然齐齐熄灭,红影瞬息消失在吴真的眼瞳中,死一样的黑暗,忽然吞没了吴真……吴真猛地一弹,坐了起来,不断的喘着气。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许久许久,窗外隐约的车声,风雨声,墙上滴答的钟声,一起涌进了吴真的脑海。
  吴真用力的擦着额头的盗汗,原来,是一个噩梦。
  吴真看了看墙上的钟,刚过10点,自己这几日睡的这样的早,实在不应该,他这次主动请缨,代表希望镇的希望小学,到共义市里采购一批课桌椅,不错,一年来,希望小学在舒紫媛兢兢业业的管理下,正在茁壮成长。
  镇下面各村的小孩子,越来越多到希望小学报名入学。需要采购一批新的桌椅,开一个新的班级。
  吴真到共义市已经两天了,这两天雨还是下个不停,市区内积水很多,他联系到的桌椅厂家,这两天都在关门歇业,吴真住在旅馆里,等着雨停。
  可是,这雨似乎并不想停,不但不想停,还越下越狂起来。
  吴真走到窗边,打开了窗,一阵狂风夹杂着斗大的雨点,飞射入窗。吴真打了一个冷战,忙关上窗。
  他本能的觉着,这风刮的有些离谱,这雨下的有些过份。
  原本,共义市的地理位置而言,夏天多雨并不奇怪,但今年的雨下的非常不正常,七月份过了二十天,下了十五天的雨,现在这雨不但不停,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吴真从希望镇搭车上共义市的那天,气象部门已经发布了暴雨橙色警报,如果雨这样的下下去,以希望镇的地理位置,希望镇可能会被雨水淹没。
  一想到这,吴真心突然慌了起来,噩梦的场景,又跃入脑海。
  “紫媛!”
  他急忙抓起手机,拨了舒紫媛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
  吴真连拨几次,都是同样的结果,他不由的心更慌起来。
  吴真忙打开电视,狂风暴雨充斥着电视画面,各路记者奔忙在雨情最严重的地区,第一时间带来相关最新消息。
  共义电视台女记者洛芳冒着暴雨在共义市出城路口现场报道,她的身后,一辆辆军车正在集结。
  “连日来的暴雨,使我市多个乡镇被雨水隔断,受灾最严重的太平镇,希望镇,翻身镇,三个镇道路为暴雨淹没,交通受阻,手机信号中断,近30万居民受困其中。救人如救火,我将同解放军战士一同奔赴三镇,并为大家带来相关后续消息。”
  吴真猛的冲出房门,直窜出旅馆,如一阵风似的窜入了瓢泼大雨中……江南大桥边,百余辆军车正在迅速集结,解放军某部奉上级的命令,携带冲锋舟,紧急奔赴三镇。
  连长李明坐在指挥车内,长吁了一口气,太赶了啊!
  黄昏时候,他收到命令,他的尖刀连必须立刻出发,赶赴百公里外的希望镇,了解希望镇受灾情况,并第一时间将处于危险地带的群众,转移至安全位置。
  战士们连干粮都来不及准备,只匆匆备好最简易的救生器材,搭上大卡车,赶赴江南大桥集结。
  “应该可以出发了!”
  但是,李明分明听到了,后面不远处,传来一阵阵的吵杂声。他不由的升起了一股无名火。李明今年三十岁,在部队中摸打滚爬了十年,终于混到连长。
  李明部队驻守的共义市,正在江边上,每年夏季,抗洪似乎成了一项例行公事,然而,今年的情况,这雨似乎完全没有要停的样子。
  现在,连队尚未出发,就如此吵杂,没有一点组织纪律,到了灾区,还能指望他们抗洪,保护老百姓?
  李明从指挥车上一跃而下,往吵杂处奔去。
  在一辆军车前,3班班长胡一金正带着战士们和一个汉子对峙。
  李明喝道:“胡一金,胡闹什么?”
  “报告连长,不是我们胡闹,是这个汉子强行要搭我们的车子,说要赶去希望镇。”
  李明尚未回话。
  那汉子已经窜到自己跟前。
  “你是连长吧,快,没有时间浪费了,我们马上一起赶往希望镇,我是希望小学的老师,希望小学地势最低,校内有二十几个学生,还有校长,现在肯定被困在学校里,急需救助。”
  李明一愣。
  “这怎么成了我们在浪费时间了?部队有部队的纪律,怎么可能随便让一个陌生的老百姓上车?”
  李明忍住火,说道:“这位先生,我们到了希望镇后,一定赶到希望小学,请放心。但现在我们在执行公务,希望你不要阻扰我们。”
  那汉子急道:“这怎么叫阻扰,抗洪救灾,人人有责,连长,我们没时间了,让我上车,我们马上出发吧!”
  李明终于发怒了。
  “3班长,把他架出去。”
  胡一金心里也有气,手一挥,身旁的两个战士靠近那汉子,一人一手,就要往外拉。那汉子两手一翻,反握住了两人的手,一推,两个战士,直摔到军车上。
  李明倒吃了一惊。
  他这个连可不是普通的连,是尖刀连。
  尖刀连什么概念?
  每一个要到他连里的士兵,都必须是十里挑一的好手。现在,被这个陌生的汉子轻轻一推,竟然就摔出去两人。
  这要传出去,明天,尖刀连的招牌还不变成其它连队的笑柄?
  “架出去!”李明怒了。
  洛芳在现场冒雨播报后,连家都来不及回,连衣物都来不及带,就钻进电视台的面包车,准备立即随军车开往希望镇。
  可是,车队前方似乎出了什么事情,一片吵杂。
  洛芳对着司机小陈和摄像小郑说道:“前面好像出了什么事,我过去看看,你们在车上等我。”
  李明觉得自己碰到了一个奇怪的人,这个人应该有些偏执狂,其实在部队里,他也见过各式各样的兵。
  也遇上过几个偏执狂,那是软硬不吃,着实让人头痛。
  现在,这个叫作吴真的人,让李明头痛不已,部伍出发在际,这个人却像一贴膏药,突然冒出来,胶在自己身上,好言相劝无果,那就暴力执行吧,偏偏这个吴真似乎对部队的套路很熟悉,一个班,十个人,制服不了他。
  吴真也有自己的烦恼,他自然明白,部队有部队的纪律,特别是执行抗洪这个重要的任务,随随便便上一个陌生人,如果出了什么事,谁该担这个责任?
  可是,他已经没得选择了,从共义市回希望镇,有一百公里路程,这黑灯瞎火的,哪里找车去,总不能让自己跑回希望镇吧!
  不,自己还要留着充沛体力,才能应付希望小学的危难。
  其实,吴真一直就对希望小学的地理位置有异议,这小学建在山底下,地势如此之低,这太危险了。
  但现在不是想这种问题的时候,现在自己需要好好的休息,这种天气,这种路况,车辆到达希望镇,至少要两个钟头,自己可以抓紧时间,再睡一觉。
  吴真这样想着。
  因此,当他一上电视台的车子,就枕着椅垫,沉沉的睡去了。
  洛芳今年23岁。她是共义电视台的后起之秀,20岁大学毕业后,她以优异的成绩,进入共义电视台,洛芳在工作上非常拼命,三年来,她的几次专访播出后,都得到不错的评价。
  这一次,三镇受灾,洛芳第一个向电视台领导申请,要和部队官兵一起深入灾区,把灾情第一时间传递出来。
  洛芳自然知道现在到达灾区的危险,但她一定要去。
  因为,在她的心中,也藏着一个心结。
  洛芳并不是共义市本地人,相反,她是靠近边境地区的新宁人,新宁也是一个洪水多发地区,10年前,13岁的洛芳被洪水困在学校中,快速升高的水位,黑暗中绝望的呼救,洛芳以为,自己的生命,将定格在13岁。
  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难道就要被洪水无情的吞没?
  “小姑娘,不要慌,我是解放军,你不要乱动,我来救你了。”
  洛芳到现在,一想起这一声呼唤,心底还是涌起了阵阵的暖流。是啊!当她在黑暗中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的身旁时,洛芳几乎是蹦进了那个身影的怀中。
  那个身影一字一句的嘱咐她,“小姑娘,抱紧我,不要乱动,我们到了对面的山坡,就安全了。”
  洪水像脱缰的野马,几乎可以吞噬一切。小洛芳紧紧的像膏药一样,贴在那个身影的背上,她能感觉到,他强有力的双手,死死的扣在救援绳上,这条绳子,连接着生和死。
  不过是一百米的距离,却整整用了十几分钟,洛芳安全了, 山坡上还有五六个百姓,他们都是那个高大的身影从水中奋力捞出来的。
  可惜天太黑,洛芳一点也看不清那个身影的容貌,几支冲锋舟被冲到了山坡旁,舟上有五六个解放军战士,高大的身影和他们对话,才知道,他们是被洪水冲下来的,整整冲了几里,才终于有机会靠在这坡前。
  据他们说,上面还困着几十号人。
  高大的身影将洛芳他们交给了冲锋舟上的解放军,自己却向上游奔去。没有人知道他要上去干嘛,连冲锋舟都被冲下来了,难道,他想靠自己一人之力,把困着的人救出来?
  洛芳病了两天,她虚弱的身体确实禁不起洪水的折腾,能起身后,她立刻赶到部队的营地,去感谢救她出来的解放军战士,当然,她更要感谢那个高大的身影。
  这两天,在和病魔的抗争中,那个身影不停的在洛芳的脑海中浮现,鼓励着她,支撑着她迅速的康复。
  然而,洛芳失望了,整个营地里,没有人认得那个所谓的高大的身影,他像空气一样,肯定是存在的,然而,洛芳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了!
  10年了,到现在,洛芳还能清晰的回忆起那一夜的一点一滴。她感到很惋惜,这样的一个好人,这样的一个见义勇为的解放军战士,为什么竟然没有得到相应的表彰?
  他本应该得到他应得的荣誉,被人们所熟知,被人们所宣传,社会需要这样的正能量。然而,他却像空气一样的,突然就消失了,洛芳不同意“做好事不留名”这样的理论。
  她觉得,做好事不留名,不但对做好事的人不公平,对被救助者也不公平。
  比如她,洛芳,10年来,一直背负着这个心结,她希望报答一下那个救她性命的高大身影,或者,哪怕是说一句感谢的话。
  可是,她连这个机会都没有,因为,她找不到他。
  洛芳选择了传媒大学,她的志向就是当一名记者,她要把身边的好人好事发掘出来,并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加以宣传。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时代过去了,现在,是宣传好人好事的年代,是传播正能量的时代!
  这就是洛芳对自己的要求。
  然而,洛芳也觉得自己今晚碰上的这个叫吴真的人是个怪人。刚才,他还大吼大叫,如一头发怒的狮子,和十余个解放军战士推搡。
  现在,在面包车里,他突然又静的像一个孩子,他倚在座位上,沉沉睡去,他真的睡的很沉,两道剑眉快凝到一起了。
  他浑身湿漉漉的,竟然还能睡的这样沉,洛芳要不觉得他是个怪人,那才真是奇怪了!
  “小姑娘,抱紧我,不要乱动。”
  这是不可抑制的回忆,并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消磨,反而,它日复一日,更加清晰的浮现在洛芳的脑海中。
  他到底是谁?他现在在哪呢?
  洛芳陷入了回忆的漩涡中。
  “到了,到了!”
  吴真急促的呼喊声,把全车人都吓了一跳。司机小陈猛的一刹车,大家都几乎跌了出去。洛芳被从回忆中硬拉了出来。
  她不由的恼道:“吴真,你瞎叫什么!”
  吴真也不回答她,一拉车门,飞跃而下。
  外面大雨不止,洛芳突然想到,车上还有备用雨衣,他至少该穿一件吧!
  小陈开口了。
  “芳姐,看来真是到了,前面的车都停了。”
  李明望着石马桩大桥发愣,这是进入希望镇的唯一桥梁,车灯的照耀下,石马桩大桥被洪水冲塌,残桥孤零零的任凭洪水的冲刷。
  李明脑子飞转,正思索该如何进入希望镇。
  一个让他非常讨厌的人出现在他的身旁。吴真的出现,让李明觉得这一次出行肯定很不顺,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挑战他的权威,现在,这个自称是希望小学老师的人,能够有办法进入希望镇吗?
  吴真看着前面的断桥,开口道:“连长,快,我们马上转车向下,走小路,到希望镇的背面,那里又许多迂回,可以滞流洪水,然后,我们舍车驾舟,进入希望镇,安抚里面受灾的人,但是,我要赶到希望小学,那里地势低,住校的师生们肯定非常危险,撑不了多久。”
  此时的吴真,仿若一个参谋长,口若悬河,规划布署,当仁不让,但听起来似乎句句在理。
  李明无可奈何的笑了笑,道:“快,马上出发。”
  半夜三点时分,李明的连队分成两队,一部二十余人负责寻找高地,搭建简易帐篷,看守车辆,并做后援,接收灾民。李明带着剩余的百余人分驾二十余艘冲锋舟,逆流向希望镇驶去。
  雨水还很大,洛芳和摄像小郑请求随队进入希望镇。李明很犹豫,这是非常危险的,现在,雨水不停,洪水很可能会加剧,进入镇中,到底会出现什么意想不到的险情,现在无法猜测,然而,有他们在,确实可以将希望镇的受灾情况,拍摄下来,第一时间传递出去,这种画面上的直观,要比口头讲述或者文字描写生动多了。
  “里面很复杂,有生命危险,你们就在这呆着,不要乱动。”
  洛芳突然愣住了,在汽车灯光下,她的双眼直直的盯着吴真。
  李明认为吴真这么直白的话,肯定伤了洛芳的自尊,他忙从中调和道:“洛小姐,你也不要太在意,吴真这个人,他不会讲话,只不过,现在里面的形势不明,确实很危险,我也是建议,你们还是不要进去。”
  “危险,难道你们进去就没有危险吗?我们与其说是为了工作来到这里,不如说是尽自己的义务,李连长,战士们冒着生命危险,要进入灾区,难道不是为了给里面焦灼期待的百姓带来希望?你们可以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宣传你们的事迹?”
  洛芳转向吴真。
  “还有你,吴真,你一个普通的老百姓,你为什么觉得这是责无旁贷的事情,要大半夜的跟着车队,来到这里,又要亲入险境?”
  吴真愣了半晌,答道:“我?我是学校的老师,而且我对这里熟悉,对水情了解,所以,我有信心,我能够应付。”
  洛芳笑了,
  “好啊!李连长,那这样,考虑到安全,我和小郑跟着吴真进去。我对他有信心。”
  她又转向吴真。
  “吴真,你一定不会让我们有事的吧?”
  吴真眨了眨眼,说道:“救人要紧,马上出发。”
  一艘艘冲锋舟直推入水中,马达声混合着雨声流水声,冲锋舟划开一条救生之路,向希望镇艰难的行进。
  强光手电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道希望之光,这是在提醒受灾的人们,光明来到了,如果你们看见光亮,快尽力呼喊吧!
  行进了半个小时,零零星星搭救了十余人。
  吴真对着隔壁舟上的李明大声道:“连长,这样的进度太慢了,我建议我们分成几路,可以加快救援速度。”
  李明点头。
  3班长胡一金一个班3条舟拨给了吴真,负责向希望小学搜寻救助。
  冲锋舟乘风破浪,往希望镇腹地开进,很快,舟底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住,行进艰难。吴真大声道:“3班长,我们到了希望小学的侧面,这里原本有一片树林,现在洪水涌上来,把树林淹住了,我们一起打开手电。”
  强光手电打开,一束束光亮照亮了前方,果然,一簇簇树顶垂在洪水中。胡一金叫道:“看这样子,水有2米多高,冲锋舟过不去,我们怎么进入学校?”
  吴真用手电照了照四周,叫道:“先躲到那片林子中。”
  希望小学的侧边,是一片树林,其中有一颗老树,树干粗大,枝叶繁茂,据说有百年的历史。现在,旁边的树,都几乎被洪水淹没,只有这颗老树,仍昂然挺立在洪水中,洪水到了这里,水势变缓,从老树的旁边绕了过去。
  4艘冲锋舟躲在老树的枝干丛中,熄了火,战士们将缆绳捆在老树粗大的枝干上,算是暂时泊在老树下。
  雨有些小了,水势稍微放缓。吴真大喜道:“太好了,这里离校内不过百余米,我想泅进去,把里面的人一个个救出来。”
  胡一金道:“吴真,你看这水,太急了,恐怕人一下水,就会被冲走了。”
  吴真叫道:“放心,我有信心。把缆绳给我一捆。”
  一个战士,从舟中抱出一捆缆绳,吴真叫道:“不够,再来一捆。”
  两捆缆绳的两头相接,吴真打了一个个大大的死结,然后,将缆绳的一头捆在大树的主干上,剩下的全裹在自己的身上。
  洛芳脑中又想起了,十年前,那个高大的身影,依靠着一条横跨洪水中的救援绳,救助自己脱离险境的情形。
  难道,吴真要将这条绳子的另一头,接到校内,然后,将困在里面的人一一救出。洛芳抬头望着前面的一片朦胧。暴风雨中,整个希望小学死气沉沉,仿佛没有一个生物。
  “吴真,你肯定校内有人吗?”洛芳不由的脱口道。
  “绝对有。”
  她得到了掷地有声的回复。
  吴真一跃入水,强光手电齐齐射在吴真的身上,就见湍急的水,瞬息将他吞没。洛芳惊叫一声,很快,吴真的身影又冒出水面,他如一只蛟龙,在惊涛中奋力划行。
  舒紫媛感觉到这两天的雨下的不正常,可是,她没有料到是这样的结果。7月,正是暑假,但是,还有二十几个学生留宿学校,这些学生的家境贫穷,父母亲常年在外打工,家中没有人照顾,因此,都留在学校。
  傍晚时分,洪水已经漫进了校园,很快,电断了,手机信号没了,舒紫媛感觉到陷入了绝境,整个希望小学,一共只有4名老师,其它3名是本地人,都不在校内,只有她,是名义上的校长,住在学校内。
  学生们慌做一团,整个宿舍哭声一片,舒紫媛从慌乱中回过神来,不能坐着等死,得往高处跑,她让学生们一个牵着一个,向教学楼跑去,这是一幢2楼高的老旧教学楼,在2楼,可以暂时抵挡不断升高的水位。
  暴风雨击打着简陋的教室,惊恐的学生们哭声一片。舒紫媛清楚的感到,自己的双腿不住的发抖。她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现在,在这里,只有她,才是学生们的定心丸,她不能被黑暗吓倒,不能被洪水吓倒。
  舒紫媛抬头望着窗外,一片黑暗,除了风雨声,一无所有。必须有光,有光才能有希望。教室中还有一个应急箱,里面有酒精和打火机。
  舒紫媛将酒精倒在课桌上,毫不犹豫的点燃了课桌。
  光,那是希望!
  风雨中,黑暗中,2楼教室里腾起的那股火焰,凝结了二十几个生命的希望。
  吴真艰难的游进了校园,他终于看见了,看见那股火焰,像一道暖流,刹那流遍吴真的身体各处。吴真精神一振,他猛地一窜,已经抓住2楼的廊柱。
  吴真一个翻身,跃入走廊,将身上的绳子紧紧套在廊柱上。
  “紫媛,紫媛。”
  一夜的疲惫,舒紫媛正拥着小朋友们,蜷在火堆旁,她一度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吴真正在门口一遍遍的呼唤着她。
  “吴真老师,吴真老师。”
  小朋友们轰动了,他们争先恐后的奔向吴真,把吴真团团围住。
  舒紫媛这时候看到了,这个浑身湿漉漉的男人,眼里冒出了泪花,那不是雨水,是真真实实的泪花。
  舒紫媛想起了去年第一次碰见这个男人的情景,他曾让她感到厌恶和鄙视,当时,她以为,这个男人一定是一个纨绔子弟。
  舒紫媛非常的鄙视他,这样的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不靠劳动去获取食物,却天天厚着脸皮,蜷在学校的宿舍里,睡懒觉打发时间。
  这样的男人,难道不该被鄙视么?
  小朋友们的叫喊声,打断了舒紫媛的思路。
  “舒校长,舒校长,吴真老师来救我们了。”
  黎明渐渐来临,黑夜中看不清的朦胧的景象,渐渐清晰起来,整个学校几乎淹没在洪水中,外面的雨仍没有停,水位还在上升,可能,不久后,整栋教学楼都要被洪水吞没。
  吴真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由他先背着一个小孩,攀着救援绳,到达老树下,然后带着战士们过来,就可以加快救援速度。
  10岁的小女孩苏晓娟成了吴真的第一个救援者,舒紫媛将小娟扶上了吴真的背,吴真忽然回过头,凝望着舒紫媛。
  “紫媛,等我。”
  吴真只说出了四个字。
  洛芳和3班战士,焦灼的望着校内,吴真去的太久了,整整一个时辰多了,现在夜幕渐渐散去,胡一金拉了拉救援绳,发现,绳子蹦的很直。
  “一定是吴真已经到校内了。”胡一金兴奋的道。
  “快,我们马上沿着绳子过去。”
  洛芳反对道:“不行,如果吴真现在过来,你们在中途相遇,那不是更麻烦?”
  胡一金一想也对,急着直挠腮。就听有战士呼喊:“看,吴真回来了。”
  洛芳只觉得眼一花,自己是幻觉吗?
  吴真两手牢牢的攥着救援绳,他的背上,一个小女孩,像一块膏药,牢牢粘在他的身上。那个小女孩,不正是自己吗?
  洛芳猛的回过神来。
  “小郑,快拍。”她提醒道。
  摄像小郑看吴真在激流中挣扎,看的惊心动魄,洛芳这一声,才让他恍过神来,这是一个多动人心魄的画面,必须摄下来。
  吴真一手已抓住冲锋舟,众战士七手八脚,已经将苏晓娟拉上舟,吴真一边喘着气,一边叫道:“3班长,给我5个人,我们进校内救人。”
  洛芳叫道:“吴真,你快先上来休息下。”
  吴真吼道:“没时间了,快。”
  胡一金憋了一晚,此时亦是大喝一声,
  “副班长,你的冲锋舟留下,其余人,跟我走。”
  舒紫媛焦急的在走廊上眺望,他在担心,既为吴真担心,也为身后这一群小朋友担心。因此,她多希望,立刻望见吴真的身影,可惜,风雨挡住了她的视线。
  但很快,她看见了,看见了一队红绿相间的人群,沿着救援绳,缓缓靠近,水流太急了,他们的移动速度很慢,然而,他们毕竟还是越来越清晰了。
  舒紫媛兴奋的叫道:“小朋友们,吴真老师带着解放军叔叔来救我们了。”
  胡一金和五个战士跟着吴真,翻进了走廊。
  舒紫媛将六个女孩先安排出来。
  “紫媛,我带你先走吧!”
  吴真开口了。
  舒紫媛笑了。
  “吴真,我得留在这里,小朋友们需要我,你快去快回,我等你。”
  看着舒紫媛身后那一双双渴盼的眼神,这是一个无可辩驳的理由。
  洛芳看见了,在水流湍急的洪水中,一队红绿相间的队伍,正在缓慢的向老树移来。由于救援绳承载不了这一队人的重量,已经向外严重的拉伸。
  洛芳的心咚咚跳个不停,但此时她帮不上任何忙,只能默默的祈祷。
  还好,小孩子一个个安全的被送到舟中。众人顾不得喘一口气,又跃入洪水中,向校内游去。两趟,三趟,胡一金已经累的趴在舟中动弹不得,第一梯队无可奈何的歇息了,第二梯队也气喘吁吁,现在校内还有舒紫媛和一个男生,上一趟过去的时候,木质的教学楼已经摇摇欲坠。
  没有时间休息!
  吴真像打了满血似的,两眼通红,
  “我需要一个帮手,和我一起过去。”如果可以,吴真是不会提这个请求的,只是,他一个人是不可能同时将两个人救过来,如果一个一个救,那太耗时间了。
  副班长洪涛咬着牙,站了起来。
  “吴真,我跟你去。”
  胡一金喘着气道:“副班长,一切小心。”
  洪涛笑道:“班长,你放心,我叫洪涛,7岁就会游泳,我可以应付。”
  下了一夜的雨,没有停,此时突然又大了起来。
  当吴真和洪涛翻进走廊时,发现整个教学楼严重的倾斜,“快!”吴真叫道,将小男孩抱起,洪涛背着小男孩,攀着救援绳,先行下水。
  吴真转向舒紫媛,两人相视竟然无语。
  舒紫媛默默的走上前。
  忽听得“喀嚓”一声裂响,廊柱折成两断,舒紫媛惊叫一声,“吴真……”
  吴真急转身时,正见背着小孩的洪涛被急流冲卷,瞬息掠过教学楼。慌乱中,洪涛一手正抓住操场中的旗杆,死死的抱住。
  教学楼摇摇欲坠。
  舒紫媛惊叫道:“吴真,快救他们。”
  吴真没有开口,只是一个鱼跃,已经窜入水中,俄而,旦见他猛的窜出,人已在旗杆边,洪涛用尽全力大呼道:“吴真,孩子!”
  吴真身子蜷在旗杠上,双脚勾住旗杠,人一展,双手一捞,将小男孩抱在怀中。洪涛浑身泄力似的一松,人随着水直冲出去。
  吴真还来不及做出反应。
  他的眼一花,整栋教学楼如塌陷似的,忽然没入急流中。
  “紫媛!”
  吴真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吼,他甚至看到了舒紫媛沉下去的一瞬。只是,现在的他,只能黔驴计穷的抱着小朋友,死死的粘在旗杠上。
  老树下的洛芳和胡一金,目睹了整个变故。洛芳惊叫道:“3班长,是吴真,是吴真。”吴真怀中抱着小男孩,整个人如弓起来般的蜷在旗杠上。
  3班长胡一金大吼一声:“来两个人,跟我一起过去救人。”
  一条冲锋舟开动了,向旗杠方向,快速移动,原本,冲锋舟被突出的树丛所阻,移动困难,一夜的雨,水位涨高不少,淹没了树丛,冲锋舟得以继续行进。
  胡一金驾驶着冲锋舟,先顺水漂流,接近旗杠时,猛的一转舵,逆流而上,马达开动,冲锋舟定在旗杠旁。
  胡一金大叫道:“吴真,快上来。”
  吴真将小男孩推到舟上,自己猛的一沉,人已经没入急流中……共义市第一医院。
  吴真睁开了双眼,愣愣的望着雪白的天花板。过了片刻,他猛的一弹而起,这么迅猛的一弹,几乎将整张病床给弄塌。
  胡一金和战士们,正在走廊上打地铺,他们被吴真深深的感染了,虽然,吴真没能救起洪涛,但做为一个普通的人,他能做的已经做的太多了。
  他像一个永不疲倦的狂人,一次次逆着洪水划到校内,在大家都累的无法动弹时,他还能奋力救下洪涛背上的小男孩。
  特别是,他在舒紫媛随着教学楼没入洪水后,仍不顾生命危险,潜入洪水中,几起几沉,硬是将舒紫媛从水中捞起。
  当吴真和舒紫媛被拖到舟上时,舒紫媛已经失去了知觉,而吴真也休克似的瘫在舟中。胡一金辗转奔波,将两人送入共义市第一医院。
  现在,舒紫媛仍在手术室中抢救,她被一根断木狠狠的砸中头部,又溺入水中多时,虽然被吴真奋力救起,仍是需要紧急手术。
  洛芳正倚在医院等候区的椅子上打盹,台里的领导考虑到她的劳累,已经派人过来,要代替她的工作。
  洛芳很果断的拒绝了,她的心中,除了想要求证一个十年的心结外,更多的还是感动,一个镇上的教师,为了救援被困在洪水中的学生,想方设法,甚至用暴力手段,也要搭上回镇的车子;一个普通的士兵,用尽全力保住了小男孩的生命,自己却精疲力竭而被洪水冲走;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校长,坚守在倾危的教学楼中最后一分钟,小朋友们都得救了,她却被倾塌的断木打中,生死一线。
  危难时节见真情,人性真善美的一面,如此淋漓尽致的展现,洛芳热心满满,一定要将这些好人好事,通过媒体广而告之。
  吴真近乎咆哮的声音将洛芳从椅子上惊起。
  她猛见到吴真如一头发怒的雄狮直冲出来,胡一金和两个战士根本阻拦不住。
  “紫媛,我要见紫媛!”
  洛芳奔上前来,拦住了吴真。
  “吴真,你冷静点,这里是医院。”
  吴真看着她,愣住了,对了,这里是医院,是禁止喧哗的场所,在医院里大吼大叫,是一种不文明的行为。
  然而,在吴真的心里,舒紫媛的安危比禁止喧哗这四个字重要多了,文明?道德?
  舒紫媛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却要生死存于一线,这还有道德吗?
  吴真步履蹒跚,头昏眼花,他不时的捂着自己的肚子,这一次,他饿的太久了;饿,曾是一项训练项目,但那是训练,这一次,他却实实在在的饿了三天三夜。
  他被活活的饿瘦了,他憔悴的脸上,不时会现出一丝丝自嘲的笑容,那是他不时的想起自己为什么会挨饿!
  当然,他主观上是不愿想起这种尴尬的事情,但是,回忆的闸门一旦开启,他无法控制。
  这是致命的一击,将他从一个自信心满满的青年才俊,彻底沦落成一个妄自菲薄的平庸凡人,这种天与地的差距,对吴真来说,应该很难接受。然而,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也不由得你不接受,吴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败。
  在车站前,当那个老头突然倒在自己怀里时,吴真没有一丝的防备,他本能的扶着他,询问他的健康;老头是那样的朴实,那样的能激起正常人的同情心。
  所以,吴真真的没有防备,他曾经受过专业的训练,对危险会有本能的警惕,但是,吴真真的没有想到,这样一个朴实的老头。
  竟然将他的钱包给摸走了,这无疑是在他本已重伤的伤口再狠狠的剜上一刀,疼的感觉,吴真刻骨铭心。
  他开始放纵自己,他甚至有一些厌世的的情绪。失败的人,对社会不满是很正常的。吴真发泄自己不满的方式,是暴走。
  他连走三天三夜,从六百里外一直走到了希望镇,三天来,他除了在路边的自来水管前喝了些水,他一颗米都没吃过,倒不是他不想吃。
  他的钱包被那个朴实的老头给摸走了,现在,他身无分文,他凭什么弄吃的,偷,抢,还是乞讨,吴真想也没想就将这些方案一一否定。
  但是,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何况是三天三夜,铁人都倒了。
  吴真也在崩溃的边缘。
  他有气无力的瘫在路边的一张长椅上,难道这里就是自己最后的归宿?
  这是一个可怕的念头,吴真猛的一挣,想站起来,他的手掌却撑到一包软绵绵的东西。他侧目一看,竟然是一袋馒头。
  我要活下去,
  这是吴真当时的最真实想法。
  他一手抓起了馒头,馒头还是温的,入口正适合,廉价的大白馒头,现在比任何的山珍海味,都更美味无比。
  吴真狼吞虎咽起来,这一袋馒头难道是上天眷顾自己,不忍看自己被活活饿死,而故意放置在这张长椅上,来拯救自己的生命的?
  吴真一边胡思乱想,一边风卷残云般将一袋五个馒头尽数扔进肚里。
  吃饱的感觉真好!
  吴真想着,现在要是能再来一瓶水,该多好!
  但是不对,好像有人盯着自己,吴真一抬头,正对上一双眼睛,这是一双吴真见过的最漂亮的眼睛,清澈如泓,只不过,还有一点遗憾的是,那双眼睛不是透着情意绵绵,而是透着一股怒火。
  吴真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吃的太投入了,一点没有意识到,一个女孩正愤怒的望着自己。吴真明白了,上天不会有事没事的将一袋馒头放置在长椅上,来眷顾自己,上天没有必要眷顾自己这样的落魄之人。
  他现在更加尴尬,比被那朴实的老头掏去钱包还尴尬。这样的事情,本不该发生在他这样训练有素的人身上。
  他们这些人,不管是天生还是后添,反正都有警觉性,而且很高。可是,刚才自己光狼吞虎咽的饕餮馒头了,一点也没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女孩啊!
  在这样的一个漂亮的女孩面前出丑,
  确实尴尬。
  吴真一抹额头的汗水,窘迫无比的笑了笑。
  那个女孩没好气的问道:“怎么样,吃饱了吗?要不要给你再来瓶水?”
  吴真听着这话里充满着讥讽,可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又自嘲的笑了笑。
  “快过来帮忙!”
  这似乎是命令的口气,吴真一点也没有抗拒,这是一个漂亮的姑娘,拒绝漂亮的姑娘的请求,不是绅士所为。
  吴真跟着她,向前走了十余米,一个老头正倒在地上。吴真心猛的一颤,自从那个朴实的老头掏走他赖以生存的钱包后,吴真患上了恐老症。
  现在,偏偏又有一个老头倒在地上,他想怎样?又有什么阴谋?
  女孩仍是命令的口吻,
  “你愣着干嘛!来,老人家估计是中暑了,我力气不够,你帮我把老人搀到旁边的椅子上。”
  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老头靠在椅子上,双目紧闭,是中暑了,吴真在心里判断。
  他望了望天,七月的天,太阳正大,自己现在也是一身的汗。
  女孩已经掏出了钱,
  “街对面有一个小超市,你帮我去买瓶水来!”
  吴真傻傻的接过钱,跑过了街,街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这样的小镇,人口是不多。吴真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两瓶水。
  老头需要水,然而,老实说,他更需要!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咽喉被一片没完全咽下去的馒头堵的难受。
  女孩轻轻的将老人的头枕着长椅,然后将水敷在老人的太阳穴,额头上,再将水凑进老人的唇边,试图让老人喝些。
  吴真见她动作娴熟,看来是有学过专业的护理,吴真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开始认真观察起这个女孩,她的一举手,一投足,这明显是经过专业院校培训出来的。
  但是,有一点,是吴真必须承认的,她的天生丽质,这种气质,是无法靠培训训练出来的。这老人是她什么人呢?看她如此细致的照顾,可能是她的爷爷,纵然不是,也是她熟悉的人,这街面上温度还是太高,最好的办法,是将他送进医院救治。
  自己该不该把这个想法说出来呢?
  吴真突然觉得有些可笑,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从一意孤行迅速的沦落成如此的狐疑难决。女孩很快的帮他做出了抉择。
  “这样不行,我们必须将老人家送去医院救治。”女孩看着吴真说道。
  街上仍是空荡荡的,吴真自然知道那女孩的意思,看来,天下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
  希望镇不是很大,医院自然也不会太远,补充能量后的吴真,还是能轻松完成背着老头到镇医院的任务。
  “舒校长,还请你一定要留下我,不然我只能在街头风餐露宿,你忍心吗?”
  吴真也觉得自己讲出这样的话,太肉麻了,但他就是一本正经的讲出来了,原本,让他去求人,简直比登天还难。
  可是这一次,吴真发现自己一点也不觉得为难,甚至,心里还特充实,讲得还特流畅。
  但是舒紫媛的感觉和吴真正相反,在医院里,这个肆无忌惮的偷吃馒头的男人,不但纠缠着她,问这问那,还一路跟着自己,回到了学校。
  舒紫媛觉得,他就像是一只苍蝇,一只嗡嗡叫的苍蝇。只是,她无法赶他走,因为,她本不擅于赶人走。
  吴真也是很惊讶,他的惊讶在于,舒紫媛年纪轻轻,竟然是校长。当然,当他看到希望小学时,他的惊讶就消失了。
  这所学校是通过爱心人士捐资翻修而成,学校所处的位置较低,现在校内才办了两个班,六十多名学生,除了舒紫媛,学校还有一个女教师,尚小婵。
  小婵从小家境贫穷,因为希望工程,她成为受资助者之一,靠着自己的勤奋,她艰难的念完了大学,尚小婵没有去城市里发展,而是留在了希望镇中,社会给了她享受学习的权利,她认为,现在是她应该回报社会而尽义务的时候了。
  “吴真,请你明白,这里是学校,不是收容所,你四肢健全,完全可以去找份工作,凭自己的劳动,改变自己的生活。”
  舒紫媛认为自己的话讲的够刻薄了,普通的男人,应该会满面通红,羞愧无比而逃出校门。可是,吴真似乎不是普通的人,他的脸皮似乎比校门还厚。
  这样的逐客令,对他一点作用也没有。
  “舒校长,你说的很对,但是,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又身无分文,中午要不是吃了你那一袋馒头,我可能已经饿死街头。”
  舒紫媛认为吴真是危言耸听,但如果她知道吴真真的是三天三夜没有吃饭,也许,她会相信,吴真所面临的窘境。
  最终,舒紫媛还是失败了。虽然,她曾经成功的拒绝过不少爱慕她的男人,她用各种方式让那些男人对她望而却步。
  可是,她没有料到,像吴真这样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原来本质上是一个十足的无赖,他似乎不知道什么是廉耻,虽然她的话说的很难听,可是,吴真仍然死乞白赖的要赖在学校里。
  报警吧,舒紫媛否定了这个想法,看他的样子,确实是走投无路了,舒紫媛终于妥协了,但她的妥协是有条件的。
  七月,正是暑假,舒紫媛正计划把两层楼的教学楼再粉刷一下,然后,她还规划了操场,她想在操场上建一个篮球场,让小学生们的课余活动更丰富些。
  但是,人手不足是她一直头痛的,学校的运转资金都是爱心人士捐助的,舒紫媛每花一元钱,都慎之又慎,除了必须买的原材料;运费,交通费,没有必要的,如果能自己去镇上拉回来,是最好的。
  可是,自己和小婵毕竟是女生,这些体力活,确实干不来。
  向上级主管部门求助?这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而且,主管部门人力也有限,如何能管得了这种细微末节的事情?
  舒紫媛正头疼着,吴真主动的跳了进来,看他五大三粗的样子,既然他想赖在学校里,那就得让他发挥自己的价值!
  其实,吴真确实是一个心高气傲的男人,可是,这一次,他的表现似乎太失水准,他如此低声下气的乞求舒紫媛的收容,在他的生命中,他求别人的经历,他一直回忆不起来。
  然而,吴真心里没有一点不舒服,他反而感动,原本已经空洞的生命,好像突然被注入了一股新鲜的活力,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吴真一时不能明白。
  他能明白的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其实,他这一觉睡的很好,虽然学校里的木板床很硬,电风扇的风力不够,但这两样都不能阻止吴真迅速的进入梦乡。
  吴真被舒紫媛大声的叫醒时,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害怕。他曾经接受过的训练不但告诉他,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应该时刻保持绝对的警惕;而他的性格也是非常的谨慎,不管多累多倦,他都不应该睡到不知东南西北才对。
  然而,他昨天一躺下去,就完全失去了知觉,如果有人在睡梦中对自己下手,他现在会在哪呢?
  吴真突然笑了一声,这里只是一个偏僻的小镇,还有一个外表冷漠,其实心肠很好很好的舒校长,这里是绝对安全的。这一段,自己太累了,需要休息,真的要好好休息一下。
  吴真又倒了下去。
  舒紫媛那美丽的大眼睛几乎要蹦出她那张通红的脸庞。
  本来,她在屋外叫唤吴真,可是,屋内一片死寂,她无奈,只能推门而入,就见到吴真像一头死猪,沉沉睡去。
  他真的睡的很沉,然而,舒紫媛也真的很生气。
  好吃懒做的男人是舒紫媛最鄙视的。
  吴真醒过来时,日已上三竿,他一个翻身起来,刚才自己做了一个梦,梦见舒紫媛在床边不停的叫唤自己。
  是梦吗?
  为了确认清楚,
  吴真一跃而起,推门而出。
  舒紫媛已经两天没有和吴真说话了,虽然,吴真很诚恳的进行了一番自我批评,舒紫媛还是没有原谅他。
  这一日早晨,吴真一早就见到舒紫媛和尚小婵吃力的推着一辆三轮车,向校内艰难的走来,吴真赶忙上前。
  “舒校长,让我来吧!”
  舒紫媛没有理他。
  吴真接着道:“舒校长,我吃在学校,住在学校,干点活是应该的。”
  说着,不由分说,抢过车把,骑了上去,舒紫媛发现吴真骑三轮车似乎驾轻就熟,自己和尚小婵不会骑三轮车,早上六点就去镇上拉白灰,到了九点了,才刚回来。那三轮车不听话,要左拐时它右摆,要右拐时它左摆,着实烦人。
  吴真不理解舒紫媛,像这种拉车,刷墙,除草的杂活,不应该是她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孩该干的事情,或者说的好听些,她做为希望小学的校长,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样的简单的体力劳动,请几个工人来完成,不就可以了?
  所以,吴真是带着情绪工作的,他很卖力工作,但是,他并不是为了工作而工作,他是因为舒紫媛而工作。
  舒紫媛自然看的出吴真的心思。他每次一边干活然后一边在给自己洗脑,话说的很多,主要的意思就是,不要那么节省,像一些苦力活,体力活,完全可以请人来做。
  又花不了多少钱!
  希望小学教学楼的侧面有一块公告栏,公告栏上常常贴出一些通知及小学生的优秀作文,因此,吴真根本不感兴趣,懒的去看。
  但是,在公告栏左边有辟出专门一块,上面刻的是爱心人士募捐榜。
  这天早上,舒紫媛和吴真就立在公告栏下。
  “吴真,这所希望小学是众位爱心人士的善举的成果,就像募捐榜上的华展云先生,据说他所处的地方离希望镇千里之遥,可是,他爽快的捐了50万,而且,从没有过问这笔善款在希望小学使用的如何,甚至,没有过来学校看过,对我们的工作,他应该是十分的信任,这样我的心里才更不安,深怕工作做的不好,辜负了像华展云先生这样的爱心人士。”
  吴真目不转睛的看着舒紫媛,露出很复杂的表情。
  “我其实很想带着同学们当面向他说声谢谢!我认为像他这样热心于公益事业的人,是应该得到我们的感谢!”
  舒紫媛讲的很投入,话说完后,她突然发现吴真用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直直的看着自己。
  舒紫媛脸一红,问道:“怎么了,你觉得我这些话很矫情吗?”
  吴真摇着头。
  “舒校长,我觉着你这话说的太好了,我太感动了。”
  舒紫媛笑道:“好,吴真,那你答应我,一定不能再好吃懒做了!”
  吴真心里一直想哭,把他和好吃懒做挂勾起来,这是吴真生平以来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本会让吴真恼怒万分,可是,从舒紫媛口里说出来,吴真没有一点的反感。
  他反而承认,自己这一段确实心态出了很大问题。他要接受这近乎残酷的评论,更重要的是,吴真要改变,要改变现状,就算是,为了……华展云!!!
  吴真明显的感觉到,当舒紫媛提到华展云时,她的表情充满着崇拜。
  吴真当时的心里竟然有一些些的妒意。
  八月初,气温稍有回落,舒紫媛这几天忙着粉刷墙壁,累的不轻,这一日睡的正沉,却被外面的吵杂声惊醒。
  她心头一惊,忙起床推开窗户,只见住校的小朋友们围着一辆货车,欢乐的高声喊叫,车上,两个篮球架岿然挺立。
  吴真从驾驶室跃下,大声道:“小朋友们,快离远点,我要将篮球架卸下来了。”
  小朋友们远远的向后退去。
  吴真放下货车拦板,又把篮球架拖到车边,两手加力,竟然将整个篮球架举了起来。小朋友们情不自禁的鼓掌大呼:“吴真叔叔力气真大,吴真叔叔力气真大。”
  舒紫媛忙跑了出来。
  “吴真,这太危险了,应该请两个人来帮你。”
  她说这话的时候,吴真正费力的将篮球架底座埋入土中,固定好。
  “舒校长,这还不是你的谆谆教导,说这个钱不能随便乱花,一分钱要设法破成两半花。这不,我一大早就找山上的大柱借了货车,开到镇上,把篮球架给运回来了,这样,小朋友多了一个娱乐项目,也不会太无聊了。”
  这正是舒紫媛决定建篮球场的考虑。
  住宿在学校内的小朋友们身体都不是很好,因为他们一整天都呆在教室里看书,很少运动,舒紫媛曾经带着小朋友们跑步,踢键子,可是,由于男生居多,小朋友们都不是热衷这些活动。
  相反,他们喜欢聚在学校仅有电视前,看篮球赛,一个正规的学校,是应该要配置一个篮球场,舒紫媛这样想的。
  篮球架的钱,她申请下来了,经过讨价还价,舒紫媛订购了一组。可是,她不知道,千算万算,教师毕竟是算不过商人的。
  厂家耍了个心眼,篮球架给了,结果运费,安装费都要自己承担,算下来还要大几百,舒紫媛有些心疼,因此,篮球架迟迟没运回来。
  吴真却很快的完成了篮球场的建设,他还用白漆,划出了球场的最基本的线道,而且有模有样,绝不是敷衍。
  舒紫媛突然发现,这个让自己一直以为是好逸恶劳的男人,其实,还挺神秘的,对了,他到底是哪里人,为什么赖在这个偏远的地方?
  小虎在住校的小朋友中,个子最大,最结实,吴真把篮球掷给他时,他接在手里,兴奋不已。
  “小虎,投一个!”
  小虎用力将球投向篮框,结结实实砸在篮板上,偏的一塌糊涂。顿时,四周一片嘘声,小虎垂头丧气。
  吴真捡起球,招呼道:“小朋友们,靠过来。”
  “唿啦”全聚了过来。
  “大家看篮圈,它就像一个箭靶,那我们就是弓,球就是箭,要让箭射中靶心,首先,我们就要怎么着,要拉紧弦。”
  吴真摆了一个投篮的姿势,
  “小朋友们,注意看我的动作要领,我的眼睛,手心,脚尖全部都对着篮框,也就是靶心,这样姿势就对了,然后,箭射出去了。”
  篮球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应声入网。
  小男孩们纷涌而上,个个都要抢着投篮。吴真让大家排好队,一个轮着一个投,投中的,可以奖励再投一个。
  “吴真,你以前有当过老师,是吧?”
  舒紫媛开口的时候,吴真和她正坐在篮球场旁的石椅上。
  “没有。”吴真一边擦汗,一边随口应道。
  “吴真,来,看着我的眼睛。”
  吴真一接触到舒紫媛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马上躲开了去。
  “你心虚了,你一定是在说瞎话。”
  舒紫媛现在像个警察。
  片刻,舒紫媛叹了口气,道:“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属于他自己专属的秘密,扞卫这个秘密是他的权利。我当初决定来希望小学时,也遭到家里的强烈反对,但是,我还是来了,外人从不知道,我和家里闹翻了,我不理解他们,正如他们不理解我;然而,我坚信,我一定能证明给他们看,我的路是对的。”
  阳光下,舒紫媛的脸色透露着坚毅。
  吴真很理解她,要和家人决裂,这是一个多么艰难的抉择!
  吴真突然转开话题,
  “舒校长,可是,这样有用吗?”
  舒紫媛被问糊涂了,吴真突然莫名其妙的提问,让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的意思是,你付出了自己的青春和汗水,可是,凭你一个人的力量,可以改变他们的命运吗?”
  这时候,舒紫媛望着吴真,吴真望着舒紫媛,两个人对望了近十秒钟。
  “吴真,有两点你说的不对,第一,小朋友们的命运,不是由我来改变的,而是通过他们自己的努力;第二,我也不是一个人的力量,在我的背后,有许多热心于公益事业的爱心人士,支持着我,比如,华展云先生,我还是相信那一首歌唱的,只要人人都献出一份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又是华展云!
  吴真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舒紫媛突然敛容道:“吴真,我要向你宣布一件事。”
  吴真见她一本正经,倒吃了一惊,心想,刚才的话是不是惹恼了她,她要赶走自己。
  “舒校长,别赶我走!”
  舒紫媛看他满脸惊恐的样子,乐道:“我为什么要赶你走?你对学校的贡献这么大。我是想说,我现在决定了,正式聘用你,吴真,你为我们希望小学的体育老师。”
  暑期快过了,希望小学即将迎来新的一个学期,吴真正在教学楼背后挥汗如雨的锄草,这一片杂草地,舒紫媛很早就想清除,让整个学校看上去更整洁,美观。
  苦于人手一直不足,现在,这个任务,就落在了体育老师吴真手里。
  “舒校长,我发现我中计了。”吴真一边锄着草,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
  舒紫媛将手中的开水递给吴真。
  “中计了?这话说的很深奥,我听不懂呢?”
  “不是吗?没有正式职务的时候,我吃的好,睡的香;现在,有了职务了,整天如牛似马的在除草修枝,从早忙到晚,想想,这个体育老师,还不如镇上的环卫工人啊!”
  舒紫媛笑道:“吴真,你不要发牢骚了,顶多我晚上让小婵给你加餐,吃全鱼宴。”
  吴真一愣,忙答道:“舒校长,我看不用了,免得让你套上乱花爱心人士的捐款的罪名。”
  舒紫媛还没有回答,苏晓娟和小虎火急火燎的跑来,兴奋的叫道:“舒校长,舒校长,大鱼头来了,大鱼头来了。”
  校门口,停着一辆小面包车,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车上迈步下来,他一整胸前的领带,对着车前镜,摆弄着自己的衣领。
  话说这西装,也分适合和不适合穿,适合穿西装的人,穿上西装,身形更俊逸挺拔,吴真其实就很适合穿西装,也很爱穿西装,据说他当年风光得意的时候,穿着西装走上街,后面跟着爱慕他的少女,可以武装一个加强排,可见西装的魅力。
  但不适合穿西装的人,要是一定要穿西装,那只能穿出一种很另类的味道。大鱼头属于不适合穿西装的那一类。他的头很大,西装穿在他的身上,立刻透露出一种浓浓的喜剧感。
  很明显,大鱼头只是绰号,他的名字叫做陈三狗,乡下人,取名比较随意。陈三狗前20多年,一直是无所事事,这两年承包了一个渔塘,感情祖坟上冒青烟,他一个对养鱼一窍不通的人,却年年大丰收,狠狠的赚了一笔钱。
  陈三狗富了,腰杆也立刻挺直起来了,他穷的时候,那是没有女人看得上他这个大鱼头。一旦富了,不但他的鱼抢手,他的人也抢手起来。
  家里介绍了五六门亲事,他一个没看的上眼,为啥?他心里有主了,谁啊?
  希望小学的舒紫媛校长。
  一个小学没毕业的大鱼头想追求一个貌美如花,满腹学识的大美女,这是现实版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是大鱼头又变成大王八,吃了秤砣铁了心。
  这半年来,频频展开攻势,这当然成了大家谈笑的话题,但是大鱼头一点也不怯场,幸福要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
  谁说我大鱼头就配不上舒校长了,我要用诚心打动她!
  大鱼头这个把月,在镇上将捞起来的鱼卖完,赚的盆满钵满,马上又奔向希望小学,来寻找自己梦想中的幸福了。
  当舒紫媛出现在他的眼瞳中,陈三狗眼放异彩,这样的美女,才应该是我大鱼头的媳妇嘛!他真想冲上去,一把抱住舒紫媛。
  当然,只是想,深藏在心里的想,实际上,陈三狗在男女之事上,那还是相当的稚嫩,你借他两副胆子,他也不敢干这种出格的事啊!
  但是,这个人也是有优点的,这个人虽然小学没毕业,但是脑子很灵,不灵也发不了财啊!他被舒紫媛拒绝了几次后,开始实施曲线救国策略。什么是曲线救国?你希望小学不是靠社会的捐款才创立的,而且从不限制任何形式的善意捐赠。
  那我也捐,但是,大鱼头他不捐钱,他捐什么,他养鱼的,自然捐鱼。
  捐鱼好么?
  好!
  至少舒紫媛是这么想的。由于学校经费有限,舒紫媛严格控制日常开支,学校的伙食,自然首要追求吃的饱。
  鱼,还是比较贵的伙食,不是逢年过节,一般不采购。但是,如果是爱心人士的捐赠,那就另当别论了!
  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能给他们改善伙食,再好不过!
  “田鸡,田鸡,还不快把两筐鱼给舒老师卸下来。”
  陈三狗口中的田鸡,是他的小弟,帮他开车送货,田鸡的真名不详,因为他长的干瘦扁平,于是绰号不胫而走,真名反而无人知晓了。
  “小婵,带田鸡师傅到食堂去把鱼卸下来。”
  面包车往食堂开去,陈三狗眼露谄媚,颤声道:“那个,舒老师,镇上今天放映美国大片,我正好弄了两张票,舒老师,晚上我们一起去……”
  舒紫媛脸带笑靥,听他结结巴巴的说着,
  “晚上啊!唉啊,不巧了,吴真,吴真。”
  她叫唤着。
  吴真正混在小朋友们中间,
  他心里还是很有些佩服,当他弄清陈三狗的意图后。他还是有些佩服陈三狗那近乎精卫填海的勇气。是啊!不是每一个男人,在爱情面前,都能像陈三狗这样无所顾忌。
  吴真应诺着,走到舒紫媛身旁。
  “吴真,晚上的餐馆订好了吧?我们什么时候走?”
  吴真一懵,
  “订什么餐馆?我身无分文,寄居在希望小学,也没法请你舒校长吃饭啊!你舒紫媛更不可能请我吴真到餐馆吃饭,这不是你的风格。明白了,拿我当挡箭牌啊!”
  “订好了!我们两个要早点去。”
  吴真一边说着一边怀着敌意看着陈三狗。
  那陈三狗见吴真高大英俊,顿觉矮了一截,结巴道:“舒……舒老师,你晚上,有,有约会啦!”
  舒紫媛笑道:“是啊!”
  陈三狗灰头土脸的坐上面包车,猜想他一定是失意万分。
  吴真忽然发现,这一次,舒紫媛笑的很妩媚,他不由暗暗感叹,陈三狗就拿两筐鱼,就想请舒紫媛看电影,这出手也太寒酸了,就为了舒紫媛这一笑,纵然扛两筐金条来,也不为过。
  “舒校长,曾子杀猪的故事,你应该听过吧?”
  “好啦,吴真老师,我很感谢你这一次帮我解围,下次我一定请你去镇上大吃一顿。”
  “大吃一顿?那我还是心领了吧。”
  如果有多余的钱,舒紫媛的第一目标是小朋友们,吴真倒是清醒的很。
  小朋友们都愣愣的听着二人的对话。
  舒紫媛眉一蹙,说道:“同学们,晚上,我们有全鱼宴可吃啦,大家快去帮小婵老师洗鱼。”
  小朋友们欢呼雷动,齐齐向食堂奔去。
  “吴真,这一段你辛苦了,我决定了,晚上的全鱼宴,你放开肚皮随便吃。”
  然而,当吴真手握筷子,盯着满桌的全鱼宴时,却无法像舒紫媛说的,放开肚皮随便吃,当然,不是鱼做的不好。
  尚小婵的手艺,那还真不是一般的好,红烧鱼,清蒸鱼,糖醋鱼,鱼头汤,果然是名副其实的全鱼宴,而且道道鱼做的是色香味俱全,让人看着都眼馋。
  舒紫媛也没以希望小学校长的身份,禁止吴真放开肚皮吃,虽然,她自己也是手握筷子,却迟迟没有下筷。
  两个人的心思是一样的。
  小朋友们吃的太津津有味了,平常,希望小学的伙食以素菜为主,自然,素菜便宜,和学校的伙食经费成正比。难得能吃上一顿这么丰盛的全鱼宴,小朋友们一个个像饿虎扑食,吃着嚷着,食堂里幻化成一片喧闹的海洋。
  吴真和舒紫媛退到食堂外面,晚上的月亮挺圆的,照着整个学校一片雪白,四周围静谧安宁。
  “舒校长,你看过去心情很好。”
  “吴真老师,你的心情也不错啊。”
  “因为你,小朋友们都很幸福。”
  “他们本应该在幸福中渡过自己的童年。”
  “可是,你不觉得,你一个人的力量太渺小吗?你用尽了全力,也只能照顾到这二十多个小孩。”
  “吴真,我记得我们讨论过一次,而且,我也一直提醒你,我一直都不是一个人在努力,我的身旁和背后,都有许许多多的爱心人士,我们一起再努力。而且,我相信,我们的队伍会越来越庞大,爱心终将照耀每一个角落。”
  吴真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舒紫媛的话,在他的脑中,仍像一种口号,至少,从他的经历来看,要实现她梦想中的美好理想,还太远太远。
  可是,他不能否认,舒紫媛确实倾出了她的全部爱心,她值得被赞颂!
  八月底,舒紫媛要上共义市师范大学,她要去做一个演讲,目的是希望,能为希望小学招聘两个教师,希望小学有足够的空间容纳更多的学生,也有很多小朋友们想要迈入学校的大门,但这一次,并不是学生的家长们学费不够,而是,似乎没有人愿意到希望小学来教学。
  这是可以理解的,城市里的学生,要让她们来到乡下发展,这是很难的;乡下考入城市的学生,毕业后,谁不想着在城市发展,到了城市,再回到乡下,这恐怕不仅是学生本人,连她们的家长,亲友也不能坦然接受吧!
  舒紫媛的演讲还是很有煽动力的,吴真确实没料到,她这样外表端庄淑雅的姑娘,一旦到了讲台,似乎突然变成一个事业成功的商界女强人,侃侃而谈。
  当然,她谈的不是营销,不是创业宝典,而是谈理想!
  各位同学,大家好;很荣幸,今天,我能够在这里,和大家一起分享一下我在希望镇两年的人生经历。
  说到理想,大家一定各有独特的见解,到底什么样的理想,才是伟大的理想,才是正确的人生导航,我看没有人可以给出唯一的答案。
  但是,卢梭先生曾经说过,人是生而平等的。是的,生而平等的小孩子们,理应得到平等享受教育和学习的权利。
  有一些朋友,对我来到相对偏远的希望镇,不是很理解,认为我会不会是因为逃避在都市中受到的挫折,暂时栖居;也有一些朋友更直接,认为我的头脑“有病”,还有一些朋友以为我这种行为的目的是作秀,是博出名。
  逃避的言论,随着时间的迁移,应该可以说是猜测错误了;那么是不是我的头脑“有病”呢?我认为,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我所患的病,我患的是爱的病痛,患的是希望我们伟大祖国各地的小朋友都能够得到教育学习的机会,都能够得到关爱呵护的病?
  至于说到作秀,我认为那些朋友说的很正确,做任何事情,首先要得到关注,得到关注后,大家才会去了解,了解了,大家才能判断,这件事情到底该不该做。
  爱心,是天生藏在每一个人的心中,人人都有爱心,如果可以,我们为什么不奉献出自己的爱心,去照亮需要的人,去充实自己的生命呢?
  如果我今天在这里作的秀,能引起大家的关注,能让大家更加明白,我们的社会,需要人人都奉献出自己的爱心,有钱可以捐钱,有力可以出力,有爱可以付出。
  那我觉得,这就是成功的作秀。
  最后,我自己总结一点,让我们伟大祖国各地的小朋友都能够得到教育学习的机会,都能够得到关爱呵护,这就是 —— 我的理想。
  舒紫媛这两天心情很好,上回的演讲取得了成功,师范学校的两个毕业生宋佳和李婉,希望镇人,原本计划留在共义市发展,舒紫媛的一席话,让她们动了心。
  她们决定来到希望小学,为爱心接力助阵。
  虽然,这可能意味着她们将失去在城市里发展的机会,更将失去改变自己命运的契机。她们拼命的读书,起早贪黑,不就是为了从贫穷的乡村飞出去,然而,她们义反无顾的选择飞回来,有时候,精神的说服力量,确实是强大的。
  这样很好,不但师源不足的问题得到解决,师资力量也大大加强,舒紫媛开始考虑明年学校扩招的事宜了。
  吴真在校门口执勤,这两天正是小朋友们开学回校的日子,吴真发现一个现象,小朋友们都很开心,一个个背着书包,欢天喜地的涌入学校。
  他摇着头,不可理解,在他的印象里,他的童年,少年,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读书。
  难道背上书包,真的有这么的幸福吗?
  然而,看到小朋友们兴高采烈,吴真的心里也是暖暖的,他想起了自己的童年,那是一段无拘无束的岁月。
  他,吴真,一直就是孩子王,不管上学放学,身后都有五六个小屁孩跟着,他带着他们逃课嬉闹,打架斗殴,老师校长无不对他头疼不已。
  但是吴真毫不在乎,小吴真争强好胜,天不怕地不怕,打完低年级打高年级,打遍学校无敌手,读书,对他来说,那真是一种煎熬,所以,看见这些小朋友背着书包的幸福的表情,吴真反倒有一些不解和忌妒。
  每天背着个书包,在教室里呆上一整天,闷不闷啊!
  “吴真,你的表情怪怪地,在想什么呢?”
  舒紫媛的心情很好,问的也比较随意。
  “舒校长,我这么和善的表情,却被你形容成怪怪地,你对我有偏见。”
  舒紫媛笑道:“吴真,你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容易发小孩子脾气!”
  吴真一伸懒腰,叹气道:“时间飞逝,人要是能不长大该多好。”
  “看不出,吴真,你竟然还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
  “我不像么?”
  “一点都不像。”
  舒紫媛回答完这句话时,宋佳和李婉在教学楼前大声的招呼舒紫媛,舒紫媛冲吴真一笑,快步奔跑而去。
  吴真一直觉得舒紫媛笑的很妩媚,他的心总被她紧紧的牵动着,这应该是他从来都没有的感觉。
  这是爱吗?
  吴真自己也分不清楚,反正,他觉着跟舒紫媛在一起,他再坏的心情也立刻变得好起来,落魄如现在的他,能有这样的待遇,知足吧!
  大鱼头硕大的脑袋出现在吴真的眼瞳里,
  真是大煞风景啊!
  “陈老板,又来给学校送鱼啦,我代表同学们真诚的感谢你啊!”
  陈三狗看着吴真,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吴真,说真的,你和舒校长,真的,真的没那个?”
  “那个什么?”
  “那个男女朋友啊!”
  大鱼头被激的几乎是叫了出来。
  吴真摇着头,
  “陈老板,你看我穷的不名一文,我怎么和舒校长那个啊?”
  大鱼头眼一亮,
  吴真这句话倒是大实话,
  帅,帅有个屁用,帅能当饭吃?
  我大鱼头还是有机会的。
  片刻之间,陈三狗的腰又挺了起来。
  “吴真。”他神秘兮兮的靠近吴真,“只要你能答应,不主动去追求舒校长,我,我可以给你钱。”
  吴真眼一亮,
  “能给多少?”
  陈三狗伸出一个指头,
  一万,这个数字,陈三狗还是费了一些气力,才吐出来,在他看来,这是他为了得到舒紫媛而付出高昂的代价。
  但在吴真看来,陈三狗真的还只是一个市侩,市侩怎么会懂得欣赏一件高雅的艺术品,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品?
  所以,吴真高声的笑了起来,笑的陈三狗一头雾水,这男人穷疯了么?听到能赚到一万块钱,高兴成这样了?
  那我陈三狗不是可以更主动的发起攻击了?
  想到这,陈三狗也笑了,他遥望着正在和两位老师交谈的舒紫媛的背影,充满了幻想。
  新学期新气象,
  特邀嘉宾陈三狗走了一轮,就醉的不省人事,好不容易让田鸡扛走了陈三狗,舒紫媛和老师们破例畅饮起来。
  吴真这才发现,这个舒校长的酒量很好,现在,其它老师都喝的醉眼朦胧。大家尽兴而散,舒紫媛还很有精神。
  初秋的天气还有些闷热。
  夜空中繁星密布,舒紫媛让吴真陪她走走。
  “大鱼头跟你谈什么呢?”
  吴真一耸肩,
  “他是生意人,当然跟我谈买卖了!”
  “是吗?吴真,看不出来,你也会做买卖?”
  喝了酒后的舒紫媛脸上现出一道红晕,白里透红,份外迷人可爱,她的眼睛更是如一双磁石,紧紧的吸引着吴真。
  吴真的心底突然涌起一阵的冲动,这种冲动迅速转换为行动,他一把将舒紫媛抱在怀中,在她的粉脸上亲了一下。
  “啪,”
  自然,他得到的回报不是舒紫媛的亲吻,而是一个响亮的巴掌,舒紫媛挣脱他,奔跑而去。
  吴真傻傻的呆在原地,不住的低笑。
  不错,这种自嘲方式至少能让自己稍稍摆脱尴尬万分的窘境。
  然而,第二天,舒紫媛却找到了吴真,两人起坐在学校旁的土坡上,望着落日的余晖。
  “对不起。”
  吴真老实的承认了错误。
  舒紫媛宛尔的一笑。
  “下不为例。”
  “可是……”
  望着吴真迷茫的双眼。
  舒紫媛很坦白地说,
  “吴真,不是你不够好,而是我心里已经有一个人,他占据了我全部的心灵,我无法再接受其他的男人。”
  吴真实在想不起,哪一个男人有这样的魅力,能够得到舒紫媛如此专一的感情,这个男人,真的太幸福了。
  可是,他是谁?吴真抓破头也找不出这个男人。
  于是,他只能用乞求的眼神,希冀舒紫媛能告诉他这个男人到底是谁,好让他吴真彻底死心。
  舒紫媛没有隐瞒,
  “华展云!”
  华展云?!
  他只是一个故事,他只是一个代号,他并不是一个真实的人,至少,舒紫媛连华展云这个人面都没有见过,她怎么能够这样痴迷华展云呢?
  这是纯粹的单相思,
  不,
  甚至连单相思都算不上,只是幻觉,舒紫媛怎么能把一个幻想中的人当做自己一见钟情的男人呢?
  “他是一个真正的好人,正直善良的大好人,他英俊高大,然而,这只是他的外表,关键的是,他的心地是那样的纯洁善良,他不慕虚名,不计报答,完全是由心而发去帮助人,去行善举。这样的男人,才是一个真真正正完美的男人。”
  望着舒紫媛迷恋华展云的神情,吴真的心底仿佛被一刀一刀狠狠的剜割。
  “吴真,你哭了?”
  舒紫媛发现了吴真眼角的泪花,吴真这个男人确实也很特别,可惜,他不是华展云!
  “开玩笑!”
  吴真一抹眼角,
  “沙子吹到眼睛里了。”
  吴真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感受。
  “对了,舒校长,你为什么不去联系华展云呢?这应该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我不想去麻烦他。”
  吴真听不懂。
  “我希望当我去联系华先生时,是跟他一起分享工作的成果,而不是让他以为我仍然还需要他的帮助,还希望他能捐款。”
  吴真开始承认了,经过了这几个月的相处,他已经慢慢的被这个希望小学的舒紫媛校长感染了,她的一举一行,原本他深深的不理解,现在,他开始逐渐的认同,从心底认同,而且,吴真明白,这种认同,并非因为自己对舒紫媛的爱,而是,他开始发现,只有这样的方式,才是最正确的方式。
  在吴真的心底,潜藏着一个他至今无法破解的结,这个结像一条绞绳,紧紧的扼着他的喉咙,越扼越紧,扼的他只有苟延残喘的呼吸。
  但现在,舒紫媛像一个救助者,替他把那令人室息的绳索,稍稍的松了松,吴真终于可以透一口气了。
  华展云颓然的靠在了皮椅上,浑身如有千钧之担,齐齐压来,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以前,无论多苦多难,他的心中,都充满着必胜的信念。
  可是,这一次,累的感觉,疲倦的感觉,卷袭全身。
  如果可以,他很想立刻瘫在皮椅上,一觉睡去。
  可是,肩头那万担之重,让华展云如坐针毡,
  连守正那头催促一百万款项到位的电话,已经打了三通了;然而,时筱雨很明确的收到指示,她不可能从总部账户调一分钱出来。
  这很明显,是华先生的意思。
  没有华先生点头,现在的华展云,完全是一个傀儡,他虽然是总经理,但是,手中已经没有任何一丁点的权力了。
  为了一百万,只有约华先生再谈一谈了。
  华先生从来都不反对他的邀约,而且,一如既往的准时赴约。
  像华先生这样身份和地位的人,一般不可能会赴约到大排档吃饭,这当然不是有钱有身份的人的普适标准,但这是华先生的标准。
  然而,既然是华展云选的地方,华先生没有任何的反对。
  虽然,华展云有正事要谈,但他仍选在这种吵杂的地方,因为,这里虽不适合谈话,但饭菜经济,价格公道。
  既然是被人挟制的被迫之举,而且,华展云的个性又非常清高,谈话的气氛可以说从一开始就不是很佳。
  “我是总经理,难道连调动一百万资金的权力都没有?”
  “有肯定是有,但是要看资金去向,”
  “你信不过我?”
  “展云,我们是在做生意!”
  “生意是最重要的吗?”
  “大部分时候是的……而且,按照你目前这种疯狂的做法,恐怕一座金山都会被你耗光。”
  “用疯狂来形容公益事业,合适吗?”
  “我是个商人,不是慈善家,”
  “商人难道不是人?人都有恻隐之心,你有能力帮助别人,就该尽自己的一份社会责任,知道吗?”
  “华先生!”
  华展云最后三个字说的很重。
  华先生一怔!
  “每个人应该靠自己,靠自己的努力改变自己的人生,”
  华先生反驳。
  “靠自己没错,但你要先给人一个起步的平台,”
  “谁给过我平台?”
  “你不能用你的个案来代替所有人,”
  “展云,我是给了你太好的平台了,”
  “你想表达什么?华先生!”
  “展云,我给了你太好的平台和起点,所以你体会不到,其实,在这个社会生活,有多么不易!我这次一定要让你明白,如果有一天,你连饭都没得吃,你就不会无聊到天天胡思乱想什么社会责任了!”
  华展云哈哈大笑,这笑声有些特别,竟然能穿透喧嚣的夜市,人们忽然停止了嘻闹,目光齐刷刷转向华先生和华展云。
  “华先生,我也请你明白,我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是在给你一个尽社会责任的机会,纵然你放弃了,我依然有能力解决。”
  “可你的底气似乎不是很足?你若有能力解决,何必约我出来?”
  华先生很坦然。
  华展云必须承认,华先生一针见血的戳穿了他外表伪装的坚强。他现在确实是一只困兽,然而,困兽犹斗,何况,华展云相信,自己还不曾输掉全局。
  连守正给了他一个电话,怒龙信贷公司,这家公司很有钱,借个几百万都不成问题。怒龙公司的老板龙哥自然不是善男信女,魁梧的身材,加上满脸的横肉,气势上都压人一筹。
  然而,他接待华展云时却是满脸堆笑。
  一百万现金就堆在桌上,华展云只写了一个借条,“龙哥,你这么信的过我?一百万不要任何抵押?”
  华展云说出这句话,心里有些后悔,如果此时龙哥真的提出要抵押,他几乎拿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房产没有,车子有一辆,能估个十万已经是碰上好心人了。
  “华大公子,你这个名号都不只一百万,我有什么不放心,钱,你只管拿去,如果不够,再来找我。”
  华展云冷冷的一笑,他其实挺厌恶龙哥这号人,事实上,这些人也确实是吃人不吐骨头。如果时间到了,钱却还不上,那么,噩梦将不停的缠绕。
  但是,华展云还是成竹在胸,明天就开盘了,以江北那块旺地,相信订金收个五六百万应该不成问题。
  钱的问题解决了,华展云感觉万钧之重顷刻从肩头卸去,他甚至还轻松的吹起了口哨。但他的心里,还是隐隐有一些不如意。
  他的不如意,是为一个女人,她的名字叫时筱雨。
  不错,时筱雨,华展云的女朋友,公司的财务总监,他最信任的一个女人。但华展云能感觉到,这几个月,他们之间的关系出了一些差错,仿佛除了公事,没有任何的话题。
  他几次约时筱雨一起吃饭,都被以各种借口推托,时筱雨,不再是从前那个小鸟依人的时筱雨。
  华展云实在弄不清楚,时筱雨为什么和之前判若两人,除非……有第三者插足?
  但时筱雨一天到晚在公司忙里忙外,每天都工作到很迟,并没有和哪个男人有特别亲密的行为。
  也许,她这一段也是为了筹款的事情心憔力瘁了,华展云这样安慰着自己。
  华展云看到了连守正从山区发来的照片,照片中小朋友们天真无邪的笑容,让华展云的心头暖暖的,他从心底认为,这一段来的任何奔忙,操劳都是值得的。
  过了今天,一切都会重新走上正轨的,
  华展云长吁一口气,在皮椅上沉沉的睡去。
  直到秘书的催促声把华展云从梦中唤醒,华展云才看到,两个手臂纹身的大汉正叉手站在办公桌前。
  “怎么,难道,时筱雨没有把借款还清?”
  “华总,他们……”
  华展云摆摆手,示意秘书先出去。
  光头纹身大汉走近一步,咧嘴笑道:“华大公子,不好意思,冒昧闯进来,不过呢,行有行规……”
  华展云厌恶他的表情,打断了他的对白,
  “行,我打个电话!”
  时筱雨没有开机。
  华展云一皱眉,忙唤醒电脑,查询公司的账户,余额是零,华展云以为自己眼花,一揉眼睛,还是零,不错,公司的账户里一分钱都没有。
  一股冷气从脚心直袭上心头。
  头上一撮毛的纹身大汉一屁股坐在了办公桌前的椅子上。
  “怎么了,华大公子,没钱是吧?”
  光头纹身大汉还是带着笑容。
  “胡说,一百三十万,对华大公子来说,那还不够塞牙缝,是吧?”
  华展云皱着眉,
  “两位先请回,我这边资金出了些问题,等我弄清楚,该多还多少,我一并付清!”
  华展云的这个请求收到的回复是,两把锋利的短刃左右抵在他的脖颈上。
  光头已经收起了笑容,露出他狰狞的本色。
  “华展云,我劝你不要耍花样,否则,我保不准你那颗脑袋还在不在你的脖子上?”
  他的话音刚落下。
  就觉着肋骨一阵剧痛,华展云的手肘狠狠的砸在他的肋骨上,光头痛苦的倒了下去。一撮毛脸一抽,手上就要加力,华展云右手一搭,已经抓住他的手,一扭,他手上的短刃瞬间落在华展云手上,华展云脚一抵,一撮毛仰面直摔在办公桌上,现在,华展云握着锋利的短刃,正对着他的双眼,华展云一刀恶狠狠直扎向他的右眼。
  一撮毛惊嚎一声,
  利刃没有扎入他的眼睛,而是直没入桌中半截。
  一撮毛惊的昏了过去。
  貌似凶悍的人,从来都不是最凶狠的,最凶狠的人,常常反而是那些外表经常和颜悦色的人。
  华展云冷冷的推开了一撮毛,奔出了办公室。
  时筱雨坐在公园的长凳上,看着不远处的小朋友嬉闹,家就在不远,但是她今天一直不敢回家,她知道华展云很快就会到家里。
  她不想见华展云。
  但是,华展云却如鬼魅般的坐在了她的身旁。
  时筱雨浑身一颤,站了起来。
  “展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筱雨,你为什么背叛我?”
  华展云答非所问。
  “背叛?”
  时筱雨突然笑了起来。
  “华展云,你以为你是什么伟人,全世界的人都该唯你马首是瞻?华展云,我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们的思维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你喜欢做的,感兴趣的,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原本,我还因为华先生有钱,我忍了你了,可是,现在,你看看你,众叛亲离,连华先生都放弃你了,你穷的不名一文,你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愚蠢之至,你凭什么要求我要跟着一个一无所有的蠢人一辈子?”
  时筱雨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剜在华展云的心头,一字一刀,华展云的心被割的鲜血淋淋。
  好现实的对白,好痛快淋漓的斥责,原来,她对自己的怨恨竟然如此之深。
  华展云咬着牙。
  “好,时筱雨,我就问最后一句话,公司的钱呢?”
  “按照华先生的指示,收回的钱款,全部转到总部账户了。”
  华先生!
  不错,这个可恶的男人,我怎么忘记了,他一定会从中作梗,太毒了,华先生这一招釜底抽薪,直接将华展云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华先生的花园别墅豪华气派,门前的花园环境优雅,此时,傍晚的余晖还未褪尽,凉风徐徐,一个风姿绰约的美女正陪着华先生在花园的圆桌旁品尝着进口的美酒。
  她的名字叫做戴梦妮。
  她是华先生的情人,不是华先生的妻子。
  华先生的妻子姚恬恬去世后,华先生落寞了好些年,直到戴梦妮闯到了他的生活中,这个比自己年龄小了近三十岁的女孩,她的身上仿佛带着一些已故亡妻姚恬恬的气息,这正是戴梦妮让华先生不由自主的原因。
  于是,戴梦妮很快的从一个酒店的服务员如乘直升飞机般的成了华先生的情人。
  但只是情人,
  因为,她和姚恬恬相比,还是少了一样东西——气质。
  要说到和自己的妻子气质最相近的人,那还是自己的儿子华展云。
  有时候,华先生很希望看到华展云生气,因为,他的儿子生气的样子,几乎和他的妻子一模一样。
  华先生很喜欢自己妻子生气的样子,可是,在现实的世界里,他再也看不到了。
  自己喜欢的事情,却再也无法实现了,这是一件多么残酷的事情,华展云冲进来的时候,戴梦妮已经站了起来。
  华先生摇着高脚杯,还在品着美酒,仿佛没看见华展云。
  “华先生,你用得着这样把我往死里整么?”
  华展云几乎是咆哮着。
  华先生眉头一皱,他缓缓的放下酒杯,站起身来。
  “展云,我说过了,你太善良,可是,这个社会就是这么现实,你还要那么固执么?”
  华展云指着华先生,吼道:“你别以为,你移走所有的钱,我就只有死路一条,我不相信,一百多万就能困死我!”
  父子俩这一年多来一直暗自斗法,但一直没有公开撕破脸。现在,胜负已定,咆哮的那一方,一定是气急败坏的输家。
  华展云在咆哮,所以,他就是输家!
  但请相信,这个世界上,锦上添花的事情,有很多人做,但是,雪中送炭的事情,几乎没有人做。华展云从不相信,一百多万能将他困死。
  龙哥虽然让他生厌,但是,华展云还是赞同他的那一句话,他华展云的名头,就不只一百多万。
  不过,他的名头突然间不名一文了,他翻遍了手机中所有的号码,能打的电话都打了一遍了,他的要求很低,只想借个百来万的,帮他渡过难关。
  虽然,他不惧怕高利贷,但是,任何的游戏都有规则,他华展云不喜欢欠别人的。
  所以,他一个晚上在办公室里不停的拨着电话,很奇怪的是,一听到借钱,要借一百多万,很多电话就自动断线了。
  极少数的华展云坚定的合作伙伴信誓旦旦的表示,明天就去筹钱,相信几天就能帮他筹到一百多万。
  华展云心里在冷笑,他现在已经是涸辙之鲋,要么就痛快的转钱过来,要么就痛快的拒绝他,假惺惺的表示去筹钱的人,其实比直接挂他电话的人,更让他恶心。
  一个小时过去了,华展云终于有些灰心了,
  提钱伤感情,何况是一百多万,什么兄弟什么朋友,到头来都不如钱来的亲切,何况,华先生和华展云已经闹翻的事情,不知为什么,很快传的沸沸沸扬扬。
  那么,不名一文的华展云,什么时候可能还得清一百多万呢?
  办公室里灯光昏暗,华展云蓬头垢面,叨着一根烟,望着电脑屏幕发呆,屏幕内公司的账户上,今天,本来会有几百万的流动资金,可是,现在,竟然是一个零。
  他华展云把时间计算的正好,却没有算到,他最亲的两个人,一齐算计了他。
  一条人影在办公室的门口出现了。
  暴雨,没有停,越下越大,越下越狂。
  临时指挥部在狂风暴雨中,已经摇摇欲倒,指挥部中,一个正装大汉双眉紧皱,正叉着双手,来回踱步。
  他的名字叫姚威威,此时的职务是军区特种部队“狂澜”指挥官,到了中年的他,自然不希望别人叫他威威,这太孩子气,于是,他将名字中的威去了一个字,改为姚威。
  军中同事属员一般称呼他为姚队。
  但这时,他心里有些懊悔,他指挥的这支特种部队,名字是他酝酿了不少时候,才确认的,然而,此时,狂澜出师不利,在这次野外生存训练时,竟意外碰到了恶劣天气。
  狂澜碰上大自然的狂风暴雨,这个名字真不吉利,一定得换一个靠谱的。
  但改名字是后话,这一带地势崎岖,极易发生泥石流,紧急撤离是唯一的安全选择。
  姚威指挥着三组学员,每组十二人,这些人都是军区中千里挑一的好手,所以,形势虽然非常险恶,但是,在山上的人员撤退还算及时,B组和C组人员已经全撤了出来。
  可偏偏姚威最倚重的A组,还有两人至今没有消息,而其中一人,还是A组的组长华展云,更要命的是,他姚威是华展云的舅舅,姚恬恬的弟弟。
  如果自己的外甥出了什么意外,姚威清楚,他的姐夫华龙天很可能会手撕了他,华展云这个孩子命苦,小的时候,就失去了母亲,华龙天把对姚恬恬的爱,几乎全倾注在华展云的身上,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本来,华龙天是坚决反对华展云参军的,但华展云这孩子就是有一股傲气,他认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最后,华龙天还是妥协了,把自己的宝贝儿子交给了姚威。
  现在,如果华展云有什么不测,姚威该如何面对泉下的姐姐和他所惧怕的姐夫华龙天。
  说实话,人都有命中注定的克星。
  姚威觉得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在军中,多么飞扬跋扈的人,姚威都敢挑一挑;在外头,对付穷凶极恶的匪徒,姚威比他们表现的更穷凶极恶。
  但是,姚威偏偏惧怕华龙天,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他这个姐夫是一个市侩的商人,本来他应该比较厌恶他的。可是,他又不得不佩服他的能力,他没有在部队中呆过一天,没有学过任何战术修养,可是,每一次,姚威和他比赛沙盘演练时,无不败在他的手上。
  姚威被打服了,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惧怕华龙天吧。
  因此,虽然,现在,他表现的非常冷静,但是内心,他的心情和外面的天气一样,相当的恶劣。
  随着时间的流逝,华展云和组员左小锋穿过密林,逃出深山的概率越来越小,而他也不可能放着几十个组员的性命不顾,在这里无限期的等着微乎其微的机会。
  密林泥泞中,华展云搀扶着左小锋,深一脚浅一脚的和命运搏斗着。
  生存训练开始后,两人一组,开始上山寻找指定的物品,华展云左小锋一组。左小锋不幸的碰上了毒蛇,他的左脚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咬了一口,虽然华展云及时掷出飞刀,一刀刺中了毒蛇的七寸。
  可是,毒液还是瘫痪了左小锋的左脚。
  必须立刻把左小锋带到山下,接受急救,否则,不但脚保不住,性命堪忧。
  但可恶的暴雨不期而至,
  现在,到了真正考验生存意志的时候了。
  左小锋突然发狂似的推开了华展云,华展云跌出几步。
  “小锋,你疯了啊!”
  “展云,你快滚,我不想你陪我死在这荒山野岭中!”
  左小锋中了蛇毒,竟然还能迸出这么大的气力,华展云倒是吃惊不小。
  可是,他华展云天生就有一颗侠义之心,何况,他的面前,左小锋,是他的战友,既然是战友,必须要同生共死。要他华展云置自己的战友性命于不顾,而独自逃生下山。
  他华展云和杀人犯有何不同?
  所以华展云伸出大手,拧着左小锋的衣领,把他拉到身边,恶狠狠的道:“左小锋,你给我听着,我们是军区中千里挑一选出来的精英,只要我们还能呼吸,还能喘上一口气,我们就不能轻易言输。”
  左小锋猛的嚎啕大哭起来。
  “展云,我不想连累你!”
  “我们是战友,是兄弟,兄弟就是要同生共死,你知道我最佩服谁吗?”
  左小锋停止了哭泣。
  华展云说出了三个人名,
  “刘备,关羽,张飞。”
  狂雨越下越大,雨水已经涌进了指挥部,水位不断上升,现在已没过膝盖,如果再不撤退,后果不堪设想,姚威是指挥官,他必须做出一个决断。
  姚威抬起了手,组员们知道,他这手一放下来,大家就得立刻离开这里,那时,就算华展云和左小锋逃出深山,也不可能有力气,走出这不见天日的深谷。
  他们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大家几乎是异口同声,
  “姚队,我们再等等吧!”
  姚威咬着牙,他心里很感动,也很庆幸,自己千挑万选,没有看错一个人,他们能如此为战友着想,姚威感到很骄傲。
  可是,他姚威不可能为了两个人,而牺牲几十个人的性命,因此,他的手还是果断的一挥。
  “撤!”
  冲锋舟已经放了出来,姚威长叹一声,
  “展云,对不起!”
  他的这个外甥,从小就喜欢粘着他,对枪械武器尤其着迷,他父亲有亿万家财,有千百条可以让他过上安稳舒适生活的道路。
  华展云偏偏着迷于他姚威的那一身军装,高中刚念完,华展云连大学都不念,直接报名参军。为了这件事,他们父子几乎翻脸。
  最终,老子终于向儿子妥协,华展云入伍的那一天,华龙天破例握住了自己小舅子的手,姚威一直觉得,自己和华龙天是两个世界的人,华龙天感兴趣的,是不停的交际,做生意,谈项目。而姚威嗜好带兵,专研战术,摆弄枪械。
  他和华龙天就像两条平行线,永远交不到一块。但那一刻,姚威能感觉到,这个人是自己的姐夫,他的眼神,是一个真正的父亲。
  姚威能理解,这一握的意义,华龙天把华展云交给了自己。
  姚威一直支持华展云参军,甚至,他已经帮华展云规划起他的人生。
  这个世界上的高手有两种:一种高手,是通过自己的努力,不断的奋斗拼搏,而脱颖而出。但还有一种高手,他们是天生的高手,他们的意识,他们的天赋,他们的身体条件,天生就和常人不同。
  只要对他们稍加点拨,他们就能成为绝顶的高手。
  他的外甥华展云就是后一种人,他天生就具备成为一名顶尖特种兵的各项条件。所以,姚威是华展云的紧强后盾,他一步一步的指引着华展云,进入了自己的狂澜。
  但这一刻,姚威后悔了,如果华展云没有进入狂澜,也许,他现在正在灯红酒绿中享受着五彩缤纷的人生。
  又怎么会命丧这荒山野岭中?
  姚威平生第一次涌起了负疚感!
  但此时,组员们骚动起来,他们的尖叫声和欢呼声,穿透了狂风暴雨。
  姚威一个激灵,拨开人群,冲到最前面,暴雨中,华展云搀扶着左小锋,一步一步的往前迈着。
  战友们尖叫狂呼着,在暴雨泥泞中奔跑着,他们几乎是把华展云和左小锋抬了起来,在暴雨中,没有人看到姚威的眼睛湿润了,像他这样冷酷的汉子也有眼泪?
  对,这才是军人。
  对待敌人,他们可以冷酷无情,但对自己的战友,他们关怀备至,仿若亲人!
  “左小锋!”
  华展云已经有几年没有见到他了,蛇毒毁了他的左脚,左小锋残废了,他不可能再当特种兵了。
  他离开部队后,就开始经营水果生意,华展云接手父亲的生意后,每天有处理不完的事情,因此,两个人根本没有什么联系。
  但在华展云陷入绝境后,左小锋突然出现了。
  他跛了脚,一瘸一拐的走到办公桌旁,坐了下来。
  “展云,好久不见,你还好吧!”
  华展云干笑一声。
  他现在蓬头垢面的熊样,能好吗?
  左小锋点起了一根烟,没有给华展云,桌上的烟灰缸中,至少有几十根烟蒂了。
  “华展云,其实我挺讨厌你这种人!”
  左小锋的开场白出乎意料,华展云现在是受了重伤的困兽,他需要一点安慰的声音,没有想到,左小锋迎面又泼来了一盆凉水。
  华展云又是一声干笑。
  左小锋吐了一口烟雾。
  “你这个人太清高了,仿佛高高在上的皇帝,只有你施舍别人的份,别人想帮助你,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我欠你一条命,可是,我根本没有机会回报,你不给我一丁点儿机会。”
  左小锋叨着烟,一指华展云。
  华展云分不清他是取笑他,还是郑重其事。
  他现在确实有点乱了,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我本来以为,我有生之年,可能要一直欠你,欠你这一个大大的人情,没有想到,万万没有想到,华展云,你也有今天!”
  “怎么,看到我现在这样,你很高兴!”
  “高兴,怎么不高兴?我终于可以找到机会,卸下一个重重包袱,我能不高兴?”
  此时,两个人四目对视,须臾,两人齐齐爽声大笑。
  左小锋站起身,
  “展云啊!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爱死撑,既然有困难,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的困难恐怕不是你能帮得上的?”
  左小锋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支票。
  “一百六十万?!”
  华展云几乎是脱口而出。
  “小锋,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钱?”
  “你看不起我?以为我卖水果的,比不上你华大公子?”
  华展云还真没这样想。
  “我左小锋怎么说,也曾经是千里挑一的精英,虽然不比你华大公子,动辙千万资金运作,但这几年来,剩个百来万,还是不成问题的。”
  华展云有点哽咽,
  如果有一个朋友,能在你最困难的时候,站在你的身旁,他就是一个值得一辈子珍惜的朋友。
  吴真醒来的时候,有两个女人在他的身旁,一个是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舒紫媛;一个是站在他的身后,面容憔悴的洛芳。
  洛芳这两天仍马不停蹄的往医院跑,在同事和领导的眼里,她是要继续挖掘新闻素材,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是奔着吴真而来的。
  从第一次看见吴真起,她就觉着,这个男人和十年前将自己从洪水中救出的那个无名解放军战士太相像了。
  虽然,洛芳当时连救她的人长什么模样都无法看清,但是,她能感觉到在他怀里的温暖和安全感。
  这种感觉,在她碰到吴真后,突然不期而至。
  洛芳正站在吴真的身后,她凝望着趴在桌旁的吴真,他的肩膀不很宽大,但就是这个男人,浑身仿佛有用不完的劲,洛芳觉得,这不是一个正常的人的表现,除非,这个人非常特别,他身上有一种天生的使命感,这种使命感驱使着他,将自己身体的潜能发挥到极致。
  吴真绝不会是一个普通的人!
  当洛芳这样想的时候,吴真抬起了头,愣愣的盯着病床上双目紧闭的舒紫媛。
  他盯的那样的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舒紫媛。
  洛芳忽然觉得自己在房间里,很多余。
  她不得不轻轻的咳了几声。
  “紫媛怎么样?有希望么?”
  吴真的言语冷冰冰的。
  “她的脑部遭到重物击打,又溺于水中多时,脑部受创严重,所以,现在醒来的概率太小了。”
  当知道舒紫媛可能成为植物人,永远无法醒来后,这几天来,吴真突然消失了,原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医院病床前盯着舒紫媛。
  可是,当洛芳提着早餐出现在医院时,吴真仍就不在。
  工作后,由于职业的需要,洛芳几乎不做早餐,忙的时候,就胡乱喝包牛奶,如果有时间,她喜欢在休闲店点一杯咖啡,几块精致的蛋糕,然后,坐在靠落地窗的座位上,一边吃,一边望着窗外的人来人往。
  洛芳很喜欢这种感觉。
  这一段,洛芳突然爱上做早点了,她一早起来,又榨豆浆,又煎鸡蛋,她喜欢看着吴真狼吞虎咽的吃着自己为他准备的早餐。
  可是,吴真却消失了。
  洛芳找遍医院的每个角落,也没有看见他。
  不可能,
  吴真不可能丢下舒紫媛。
  他不是这样的人。
  那他会跑到哪里去呢?
  洛芳在学校时主修播音,但她也选修心理学。她知道,像吴真这样性格独特的人,常会干出令常人费解的事情。
  说的好听,叫痴情,说的难听,就是偏执,
  偏执的人,会干出什么事情,真的难以预料。
  洛芳的心咚咚的跳了起来。
  吴真在学校里,
  倾倒的校舍只留着断垣残壁,篮球场被沙土覆盖,现在,吴真直直的钉在公告栏前。
  大水没有把公告栏冲走,吴真愣愣的盯着公告栏,一动不动。
  洛芳走到了吴真的身后,看他挺拔的背影,如风化的石柱,一动不动。
  洛芳一颗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她就站在吴真的背后,一句话也没有说,默默的陪着。
  不知过了多久。
  “洛芳,你知道华展云吗?”
  “华展云?”
  “只有华展云,才能唤醒紫媛!”
  “你要去找华展云?”
  “不,我要扮华展云!”
  华展云是谁?
  他真的像舒紫媛所描述的那样,是一个不识人间烟火的大善人么?
  职业习惯让洛芳对华展云产生了兴趣,她开始搜集华展云的资料。
  “吴真,吴真,舒紫媛被骗了!”
  “你的这个思路出来以后,我就让身边的朋友帮我收集这个华展云的资料,结果让我大吃一惊。”
  “怎么这么说?”
  “这个人竟是一个地道的奸商!”
  “奸商?”
  “嗯,他打着公益的旗号,鼓吹公司在两年间陆续捐款1000万,筹建了10所希望小学,结果令人大跌眼镜的是,一所希望小学都没有建成,资金根本就没有到位,吴真,你说他是不是一个地道的奸商?”
  吴真沉思着,
  “没想到,他竟是这样一种人!”
  “不错,看来,我们要另外想办法了。”
  “不!”
  吴真这一个字说的很坚定,
  洛芳不知吴真这一个字所想表达的意思,
  “为了唤醒紫媛,我还是要扮一下华展云。”
  “你想扮一个虚伪的华展云,把舒紫媛气醒吗?”
  “不,紫媛的心中,华展云是一个正人君子,一个真正的好人,我要扮一个正直的华展云。”
  明明是虚伪的人,要怎么扮演,才能正直起来?
  洛芳突然有些期待,他期待着吴真要怎么把这个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奸商,刻画成一个正直的,为了贫困地区的小朋友捐款建学的大善人。
  吴真确实适合穿西装,当吴真穿着西装出现在洛芳的眼瞳中时,洛芳甚至认为他不是吴真,他应该是吴真的哥哥或弟弟吧!
  他干练挺拔,英气逼人,和他洛芳认识的那个内敛的吴真,确实有很大不同。
  “你是谁?”
  洛芳突然傻傻的问道。
  “华展云!”
  吴真的回答很坚定。
  舒紫媛躺在病床上,她原本红润的脸庞,现在却只剩苍白,白的可怕。
  吴真缓缓的坐到了病床前,他伸出双手,将舒紫媛的右手握在了手心中,许久,“舒校长,你好,我是华展云。”
  在隔离房外的大玻璃窗注目的洛芳猛地发现,这短短几个字,原来微弱的近乎直线的生命体征监测仪屏幕,突然明显掠起了波澜,旁边的医生和护士也齐齐惊呼起来。
  难道,华展云这三个字,真的对舒紫媛有这么大的效力,大到可以激起舒紫媛求生的强烈欲望?
  “对不起,舒校长,我其实应该早点来,来看一看孩子们,学校虽然简约,但很漂亮,对了,舒校长,你也很漂亮。”
  华展云情不自禁的笑了笑。
  “其实,舒校长,你教会了我一件事。”
  洛芳在外面听的很仔细。
  “原来,我以为,把钱一捐,就叫做搞慈善。到现在,我才知道,慈善的概念,没有那么简单,单纯只是出钱,那叫做施舍,不叫做慈善。”
  “答应我,你一定要醒过来。孩子们需要你,舒校长,而且我,华展云,也需要你,只有你,能让我坚信,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着真善美!”
  舒紫媛没有醒过来,但是她的生命体征趋向稳定。
  医院外的草坪上,洛芳陪着吴真,坐在草地上,阳光照耀在两个人的脸上。两个人都很疲倦。
  “你现在是吴真,还是华展云?”
  洛芳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吴真!”
  吴真回答的却很干脆。
  “我想,如果你是华展云,舒紫媛一定会爱上你的!”
  “紫媛会爱上一个奸商?”
  洛芳一时语塞,但是爱情,本是发乎于心的共鸣,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不会在乎他是谁,什么身份,是忠是奸,你所关心的唯一一件事,他是不是也爱着你?
  如此而已!
  洛芳突然又问了一个问题。
  “吴真,十年前,你在哪里?”
  吴真转向洛芳,这一次,他的眼睛里终于透露出一点点的惊讶。
  “为什么问这个?”
  “十年前,你在部队吧,你在洪水中救过一个小女孩,你记的吧?”
  “没有,我没当过兵!”
  这是吴真的回答。
  很干脆!
  “芳,你这一段都去哪了?”
  说话的是洛芳的男朋友秦健伟,25岁的秦健伟高大帅气,他的父亲母在澳大利亚闯出了一片天地,产业颇丰。
  所以,秦健伟是典型的高富帅。
  爱慕他的女孩,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是,秦健伟却看中了干练的洛芳。几番追求,终于赢得美人芳心。
  这几年,秦健伟正在计划移民到澳大利亚,各项事宜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但有一件事起了变化,他的女朋友洛芳这一段突然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本来,年轻的恋爱中的男女,有时会有一些小脾气,互相不理对方,也属正常,秦健伟本来有信心,只要过几天,洛芳一定会主动联系自己的。
  如果能移民到大洋洲那个美丽的世外桃源,那是多少女孩子梦想的归宿啊!
  可是,秦健伟忍了几天,洛芳这边一点表示都没有。这下,他反而忍不住了。
  秦健伟终于在洛芳家的楼下堵住了她。
  “芳,你这几天都上哪了?怎么找你都找不到。”
  洛芳的脸色不太好。
  “这一段有些忙,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来看你吗?芳,我有事和你商量。”
  街边的咖啡店在夜色中透着小资情调,白领们喜欢两三人或单独一人在店里享受着悠裕的时光。
  “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移民澳州签证已经弄好了。”
  秦健伟的神情转好,说的挺兴奋。
  洛芳漫不经心的搅着杯中的咖啡。
  “芳,我想,很快,我就可以接你一起到澳大利亚生活。”
  “健伟,你也知道我的理想是什么,我不会去澳洲的。”
  洛芳的回答又冷又硬。
  “我家里的产业都在澳大利亚,到了那里,我发展的空间更大,我可以赚更多的钱,你一样可以把钱寄回国内,捐助给希望工程,这和你的理想并没有矛盾啊!”
  洛芳冷笑了一声。
  “你对着海湾,住着洋楼,吃着美食,然后装着慷慨大方,筛一些多余的钱出来,就叫做捐助?就叫做做慈善?对不起,那不是慈善,那是施舍。”
  这是下午华展云讲过的话,洛芳现学现用,直接放大就给秦健伟带上了。
  秦健伟本来兴奋的脸庞,立刻如被扇了两个耳光,非常难看。
  但是,洛芳的话还没说完。
  “况且,我生于斯,长于斯,我不会离开这片土地的,”
  “芳,你为什么这么固执,移民到澳大利亚,这是多少女孩做梦都想着的事情啊!”
  “那你可以去找那些做梦的女孩,我不反对。”
  “洛芳,你这是借口!你变心了!”
  秦健伟突然冒出了这一句。
  洛芳停了下来,
  须臾,
  “也许吧,”
  这是洛芳最后回答的三个字,然后,她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转身而出。
  秦健伟愤怒的一拳砸在墙上,店内的服务员惊的奔跑而来。
  秦健伟打听了几天,终于弄清楚了,洛芳这一段和一个叫吴真的希望小学老师走的太近,甚至已经超过了正常的朋友交往尺度。
  “吴真?!你一个穷乡僻壤的穷教师,你凭什么和我争洛芳?”
  秦健伟要会一会吴真。
  他是一个敢想敢做的人,这一次,他趁洛芳在台里开会,在医院门口堵住了吴真。
  “你就是吴真?!”
  看着比自己还矮半个头的吴真,穿着又非常简陋,秦健伟觉着奇怪,这个人怎么竟然可以成为自己的情敌?
  吴真漠然的点点头,他已经褪下了西装,现在华展云已经走了,他也做回了吴真,那个穷的不名一文的吴真。
  “长话短说,我们做个交易,只要你不要再纠缠洛芳,你开个价,我马上给你现金。”
  吴真这才细看了一眼秦健伟,他觉的这句话很熟悉。
  然后,他想起来了,大鱼头也讲过类似的话。
  于是,他回答了四个字。
  “交易失败!”
  接着,就准备转身离开。
  秦健伟一把拉住了他,他的眼里冒着火,敬酒不吃吃罚酒,不教训教训这个乡吧佬,如何出口恶气?
  “吴真,我要和你单挑!”
  秦健伟掷地有声。
  吴真停下了脚步,
  “挑什么?”
  “拳击!”
  秦健伟有着优越的生长环境,家境良好,他从小就受到很好的教育,课余时间,他亦喜欢一些有血性的活动。
  尤其热衷于西洋拳。
  拳击注重实战,没有太多花眩的技法,但是厚重如山,出拳力量极大。秦健伟从小练起,到现在已有十余年,不能说到专业的水准,但是,一个人同时打三四个体重相仿对手,KO他们还是没有问题的。
  秦健伟在共义市拳击界还是小有名气的。
  吴真和秦健伟单挑的地点就是秦健伟以前经常训练的健身馆中,这里有许多他的师弟师妹,因此,消息一传出来,场地暴满,许多市内的拳击爱好者纷涌而至。
  这里是秦健伟的主场,他选择的单挑项目也是自己最擅长的,所以,秦健伟暗暗高兴,吴真这蠢人竟然答应了他的挑衅,这一次,他一定要在洛芳的面前,把这个乡吧佬揍个半死,他要让洛芳明白,谁才是真真正正的男人,谁才是真真正正的强者。
  所以,他暗中让人把消息放给洛芳知道。
  洛芳来了,可是,让秦健伟意外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秦健伟虽然家境殷实,但严格来说,他绝不是一个公子哥儿,相反,他的生活作风还是比较严谨的,否则,也不会赢得洛芳的美人心。
  也许,现在应该说,曾经赢得!
  这两年虽然忙着移民,他锻炼的较少,身上长了一些赘肉,但总体,并不影响他高大威猛的帅气形象。
  然而,让他吃惊的是,他一直不放眼里的乡吧佬吴真,一旦褪去上衣,却露出了一个标准男人的可怕的肌肉。
  他是练健美的,知道什么是标准,吴真那一身的肌肉,不管哪一部分,都标准的不能再标准了,没有想到,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瘦削的男人,一旦脱去衣服,竟会露出如此狰狞的一面。
  秦健伟有一丝后悔,因为,当吴真露出一身的肌肉的那一刻起,台下的男人们吹起了口哨,女人们发出了尖叫,那是由心而生的。
  这个叫吴真的男人,难道也练过拳击?
  秦健伟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关于肌肉,有些男人天生就有一副好身材。
  工地的水泥工,街上的拉车工,不少肌肉也是相当发达,可是呢,纵然五六个一起上,也不够他秦健伟一盏茶的工夫,就全打趴在地。
  吴真这个乡吧佬,也许是从小到大在田里干活,把肌肉练的很发达,但本质上,他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我一定要KO吴真,出一口恶气。
  秦健伟眼中的杀气骤起。
  洛芳看到吴真冷冷的表情,她想像不出吴真的真实心态。
  她知道两个男人要单挑的事情后,第一反应就想去制止这件事。原因有两个:一,她想保护吴真,因为她了解秦健伟,这个人从小就练拳击,有一定的真功夫。二,她认为这件事很滑稽,都什么时代了,两个大男人,竟然像百年前的美国西部牛仔,动不动就决斗,这不是很可笑么?
  但很快,洛芳按下了这个念头。她心里忽然有一些的兴奋,她不知道,吴真为什么要接受秦健伟的挑衅。他和自己没有任何瓜葛,他完全可以拒绝秦健伟的荒唐提议。
  当然,她更坚信的是,吴真是一个非常理智的男人,他在洪水袭卷的混乱局势下,却能够有条不紊的一步一步将救人的工作开展到极致。
  他敢答应秦健伟,一定是有了必胜的准备。
  正是基于此,洛芳不但没制止两个男人的单挑,还来到了现场。
  比赛开始了,秦健伟移动着步伐,试探性的攻击着吴真。他的步伐娴熟,出拳利索,台下不少拳击爱好者,不由的鼓掌叫好。
  秦健伟将拳套拍的连天响。
  “吴真,我不是没给你机会,现在你认输,我不为难你!”
  他明知道,这句话讲出来,一个有血性的男人,纵然知道前面是刀山火海也要去闯一闯的。但,他就是要激吴真,要让他主动上前送死。
  果然,吴真摇了摇头,但跟着说了一句话。
  “秦健伟,你的步伐轻浮,出拳无力,你绝不是我的对手。”
  这是挑衅?
  不,比挑衅更严重,这是侮辱。
  秦健伟仿佛被狠狠干了两拳,他怒吼一声。
  欺身直进,双拳交替出击,吴真不住的退后,直退到擂台边。
  这里是死角,
  “去死吧。”
  秦健伟一记重拳,直袭吴真面庞,要被这一拳击中,估计要在床上躺上一两个月。
  但吴真竟然没有躲闪,只是头一歪,迎着那拳而来,那一拳结结实实打在吴真的左脸上。
  满场惊呼!
  洛芳的心顿时如被同样的一拳击中。
  吴真晃了晃,在那一瞬间,他也同时出了一拳,一拳正中秦健伟额头。秦健伟一声不响,往后仰面倒下,“咚”的一声,倒在擂台中,一动不动。
  打架必胜定律,你不但要能打,你更要能挨打,最终,越能挨打的人越会是胜利者。
  洛芳坚持要请吴真吃牛排,吴真这一次没有推却,他一直沉默寡言,但说了一句洛芳觉得中听的话。
  “洛芳,秦健伟不适合你!”
  是的,秦健伟高大帅气,家境殷实,所以,洛芳一开始才答应了他的追求。但随着接触日深,她发现秦健伟太俗,太俗这个东西怎么衡量?
  似乎没有一定的衡量标准,也许只是一种感觉吧!
  反而,这个一开始就让她感到神秘的吴真,现在,她在心里已经把他和十年前救自己逃出生死关的解放军战士划上等号。
  虽然,吴真否定的很干脆。
  但是,洛芳直觉越来越强烈。
  女人的直觉,往往不错。
  “吴真,你打过拳击?你的拳击很厉害吧?”
  吴真一边嚼着牛排,一边点头。
  “是的。”
  洛芳看他回答的认真,一点也不害臊,反而觉着这个男人很可爱。
  但是,吴真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心头一紧。
  “在我认识的对手中,只有一个人让我忌惮,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败他。”
  这个人是谁?
  吴真闭上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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