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吃完晚饭，白洁拉着林婧去小区不远的江边散步。
　　夏日的晚上，凉风徐徐，行人众多，散步的，跑步的，跳广场舞的，小孩鬼喊鬼叫的，比白天热闹的多。
　　白洁和林婧盯着广场舞看了一阵，林婧忍不住，兴致勃勃地跟在后面跳了几只舞，回来愁眉苦脸的说，我觉得我老了会很寂寞，这些舞学起来太难了，我好像只会躺尸。
　　哈哈，到时你就学会了。再说那时你老了，也没有那么多观众了，随便跳，反正没有人看。白洁抿嘴笑道。
　　那怎么能行？就算我老了，我也要做敬老院一枝花。没有年轻人看，还有老头看啊。我可不能跟你一样自甘堕落。林婧睁大眼睛，一本正经的回答道，说完两个人都大笑起来，前段时间各自的压力暂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沿着江边又走了一阵，白洁实在受不了赶也赶不走的小蚊子，还是决定打道回府。
　　白洁，我总算等到你了。在过马路回小区时，突然从旁边窜出一个身影，拦在了白洁面前。
　　白洁收住脚步，抬头一看，却是贾任之阴魂不散的站在面前。
　　你干嘛，林婧抢先一步挡在白洁前面，生怕贾任之会动手。
　　我只是想知道，白洁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如果是我的，我有权利知道。贾任之像堵墙一样继续拦在前面。
　　不管是不是你的，现在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那么想要孩子，赶紧找人生一个去，上次在甜品店的那个呢？难道又分了吗？林婧用身体把贾任之一撞，别挡路。然后拉着白洁的胳膊硬闯过去。
　　白洁，你说清楚再走。贾任之也伸手过来拉白洁。
　　拉扯间，白洁只觉脚下一空，身体不由向后仰去，两道刺眼的光从她眼前划过，她感觉自己的身体突然很重很重，压得她无法呼吸。停顿了几秒，白洁又发现刚才还很重的身体，突然变得轻盈起来，像风筝般慢慢浮起来，越飘越远。。。。。。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一堆人围着她，又似乎听到林婧的哭声，一会遥远一会近，白洁想集中精力来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似乎脑子和身体都完全不听使唤。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叶小扁舟，正在大海里浮浮沉沉。一会浪打过来，劈头盖脸的把她按进水里，眼前一片漆黑，挣扎着伸手却抓不到任何东西；再一会浮出海面，炙热的阳光煎烤着她，每一寸的皮肤都刺痛难挡。。。。。。
　　用力的睁开眼睛，白洁发现自己完全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眼前是惨白一片的天花板，这是哪里？白洁努力的回想，却发现根本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头痛欲裂。她想转头去看看旁边，却发现身体也不听使唤，我这是怎么了？
　　白洁，你总算醒了。旁边立马来了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你别动，医生说你要好好休息。
　　似乎是林婧的声音，她怎么又哭了？白洁用尽全力抬起头偏向声音来源。只见林婧早已哭得双目红肿，头发凌乱，再加上眼角的乌青，跟平时的精致美人完全不搭边。这是哪里？你怎么了？白洁费力的把话说完。
　　听完白洁的话，林婧再也忍不住，把脸扑在白洁的身上，嚎啕大哭，白洁，都怪我不好，都怪我不好。。。。。。我不该那么莽撞的拉你的。。。。。。我们现在医院。。。。。。你的孩子没有了。。。。。。
　　哦，这是医院啊。白洁慢慢的把头放下来，第一次发现抬头都这么要力气。
　　白洁，你怎么样了？另外一边也传来关切的声音。
　　白洁把眼睛慢慢转
　　过去，发现一脸倦容的贾任之正看着她，欲言又止。
　　都怪你，都是你的错，你不来就没有任何一点事。林婧突然疯了般，拿起身边的包朝贾任之砸过去，贾任之连忙后退躲闪。
　　吵闹中，似乎又冲进来很多人，熙熙攘攘的就像菜市场，白洁觉得眼花缭乱，一阵困意袭来，不自觉的又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半夜，白洁觉得自己的神志开始慢慢苏醒，先前的记忆片段也慢慢聚拢，似乎在拉扯中她踩空了一步，一辆小车闪着灯向她疾驰过来，可能是被车撞了吧。白洁想了想，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把手放在了自己肚子上，果然凸起的肚子已经变平坦，林婧说的孩子没有了是真的。她偏过头，看到林婧趴在床边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泪珠；另外一边，贾任之也坐在椅子上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盹，估计他们也累坏了吧。
　　睁着空洞的眼睛望着惨白的天花板，天花板一角的日光灯忽闪忽闪，也发着惨白的光。医院晚上都不关灯的吗，晚上的灯又是为谁准备的呢？它们在这个房间又见过了多少的悲欢离合，人间闹剧呢？白洁心想。
　　想了一阵，白洁发现脑子又开始不听使唤，怎么集中注意力都不行，挣扎了一会，白洁放弃了抵抗，闭上眼睛，任由两行泪水从眼角流下来。。。。。。
　　似乎又掉回去海里。这次的海浪更凶猛，带着漩涡冲过来，很快就卷起了白洁极速上升，然后极速下降，把她抛出去，就像坐跳楼机，白洁一阵阵的恶心不已；还没有等白洁反应完毕，又一阵海浪卷来，白洁觉得自己被拍的七零八散，极度的痛苦不适中，似乎看见另外一个自己慢慢从身体爬起来，升上天空，慢慢远去。白洁想，那是我的灵魂吗，它受不了这样的苦难，要离我而去吗？
　　不知过了多久，海面终于平复下来，白洁觉得自己就像躺在一个软绵绵的怀抱里，和煦的阳光照着她，一切都那么宁静和美好。她睁开眼，发现林婧正失了神一样的瞪着她。她冲林婧一笑，可以给我喝点水吗？
　　听到白洁的声音，失了魂的林婧才反应过来，眼泪又立马夺眶而出。小心翼翼地喂白洁喝完水，林婧又要扶白洁躺下。
　　白洁摇摇头，示意要继续坐一会。
　　看到白洁起身，贾任之也连忙走了过来，一脸歉意的站在床边，白洁，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嗯，我知道，现在真的一丁点都跟你没有关系了，你走吧。以后各自为安就好。白洁冲他摆摆手，打算了他后续的话。
　　我，我，贾任之仍然欲言又止。
　　赶紧走，没有听见啊。林婧的嗓门又大起来，作势又要打他。
　　那我走了，你好好保重身体。贾任之匆匆撂下这句话，逃也似的跑出去了。
　　现在什么时间啊？白洁头脑清醒后，马上想到下一步的安排，你帮我请假了吗？你自己是不是也该上班了啊？
　　你现在管这些干嘛啊。现在是周一早上三点半，我早上八点帮你请假，我自己也继续请病假好了。反正我现在这样子，更见不得人了。林婧嘟囔着说道，你肚子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用了，白洁指指挂在床头的盐水袋，这些都够了。你上来跟我挤着睡一下吧？辛苦我们林大美女了。
　　你现在还不能动，医生说你要好好休息几天。林婧扶白洁躺下，我在你床边休息就好。
　　好的，说完这么多话，白洁觉得自己仅剩的力气都用光了，盯着天花板看了一阵，又昏睡过去。。。。。。